燕流霜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她既然想到了要收两个,那就几乎只用了一小会儿便决定了下来。
决定后,她问那个又瘦又脏的小孩:“你叫什么?”
小孩张了张口,看看她,又看看这间屋里的其他人,磨蹭了片刻后,忽地把头上的头巾解了下来。
一室人看着他动作,俱是好奇无比。
那头巾裹了好几层,看着像是为了隐藏什么,偏偏他又解得慢手慢脚,叫人看得心急不已,恨不能上去帮他一把。
而等他好不容易解完头巾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顿住了。
因为这个瘦弱不已的小孩子竟是个光头!
光到这种程度,一看就是人为剃掉了头发,而不是天生秃顶,所以在这一瞬间,燕流霜不由得怀疑起了他的身份:“你……不会是哪间寺庙里偷跑出来的吧?”
小孩身体颤了颤,眼神变得有些惶然,似是怕她要赶自己走,咬了咬唇后便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我的确是从寺里跑出来的。”他说。
燕流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有些惊讶:“哦?所以是哪间?”
小孩垂着头低声回:“少林。”
燕流霜:“???”啥玩意儿?!少林?!
事实上对此感到震惊的不只是她,原东园和薛衣人也一样,尤其是把他领到这边院子来的薛衣人。
薛衣人问:“所以你是一个人从豫州嵩山跑到江南来的?”
小孩点点头,承认了。
燕流霜好奇:“从嵩山到江南可不近,你才这么点大,是怎么来的?而且你既是少林弟子,又何须千里迢迢赶到江南拜我为师?”
这倒不是她自谦,而是她很清楚在很多人眼里,只有拜在少林或华山这样的武道正宗门下才算得上师出名门。
而这个小和尚既然连头都剃了,就证明少林已经收了,没道理还自己跑出来另外拜师吧?
她问的这两个问题,也正是原东园和薛衣人都好奇的问题。
此时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有如三把看不见的利剑。
寻常人被这样瞧着,不说吓破了胆,也总归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偏偏他却好似比之前要镇定了一些。
他说:“从豫州到江南有许多商队,只要打听清楚了,一路藏在他们的马车下,到江南并不太难。”
燕流霜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但这回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却是反过来问她:“另一个问题我能否只告诉您?”
薛衣人和原东园对视一眼,随即同时退了出去。
原东园还顺便把自己的儿子一道带了出去。
他二人出去后,燕流霜再度朝这小和尚挑了挑眉:“现在可以说了?”
小和尚抿了抿唇,道:“我是被我爹托付在少林的,他与方丈大师比武,输了之后怕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求方丈大师收我为徒。”
燕流霜回忆了一下,少林的方丈应该是叫天峰大师?
于是她继续问:“当天峰大师的徒弟难道不好?”
小和尚摇摇头,说他不想学伤了他爹的招式。
“我知道,是我爹自不量力非要去挑战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没什么错,但我……我……”他说到这里,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燕流霜听明白了,走过去把他扶起来,递上自己宽大的衣袖给他擦脸:“别哭了,嗯?”
他脸上本来就全是泥痕,现在一哭,泪水淌下来,更是花得厉害。
燕流霜看他盯着自己的袖子,迟迟不愿意拿起来擦一下,只好自己动手。但她惯来下手没个轻重,这一擦,直接把人的鼻子都擦红了。
放下手时她有些讪讪道:“……算了,我让薛衣人带你去洗个脸先,对了,你叫什么?”
“我爹没给我取过名字,方丈大师赐了我法号,叫无花。”小和尚止住了哭,但仍是定定地望着她:“那我能拜您为师吗?”
燕流霜笑了,她生得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娇柔,但也不像水母阴姬那样英气太过,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度,皱眉如冷月,展颜似艳阳。
而此时此刻的无花,就觉得自己见到了最灿烂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