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你醒啦？”

昏迷一夜，露天之下睁开眼还是有些刺得慌，小姜燃头有些晕，手撑着车板坐了起来。

姜燃揉着脑袋，疑惑道：“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崔璟有些心虚：“嗐！你肯定是吓到了，昨天我注意到的时候，你两眼一闭就没动静了。”

姜燃挠挠脑袋：“哦，这样啊……”

见他信了，崔璟心里倒是不虚了，可愧疚却涌上了心头。

自打回来后，崔璟曾在山下茶馆听书，了解到近日有人在蓄意散播玄铁在此地的消息，引得这一带的江湖帮派互相残杀。

崔璟跟姜燃和好之后，曾多次向崔珏问起姜燃，知道他是乾城人，而从茗城到乾城正好途径传闻一带，所以在听到姜燃说要归家的事后，第一时间提议护送。

一来是圆小姜燃回家的心愿，二来也是想借护送的机会顺便打探一下这一带的情况。

可谁知，现实情况竟比传闻还要严峻一些，茗城距离乾城说远不远，不到两天一夜的行程，可就这短短的两天一夜，他们二人只是途径一家荒郊客栈，都能好巧不巧地碰上江湖帮派之间对玄铁的争夺。

哪怕是在消息并不属实的情况下……

他有考虑过小姜燃的安危，可片刻权衡，他还是决定进客栈打探一番，结果因为一己私心却将他卷入了危机之中，好在有能力护他周全，否则真是难辞其咎。

只是……小家伙该吓坏了吧。

“崔二先生！”姜燃突然手指前方，按耐不住地激动：“是乾城，咱们到乾城了！”

“嗯，”崔璟遥看一眼城门，面露一丝忧虑：“但愿顺遂吧。”

二人已至城门，守门人见来者，拦住二人去路，问来者作甚，崔璟答道回乡探亲，却被拒之门外，不肯放行。

崔璟叹口气，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那如何才肯放行？”

士兵依旧道：“上面说了，不放行。”

守门士兵死咬着不放，又周旋无果，姜燃急得都快沁出泪了。

崔璟：“走，我们这就走！”

崔璟突然大怒，拉着姜燃离开的架势不容商量，给身后的士兵整懵了。

士兵：“咋咋呼呼的，有病吧这人……”

被硬生生拽走，才几步，看着越来越远的乾城大门以及无法挣脱的掌控，小姜燃的眼泪像断了弦的珍珠，大把大把地砸在地上。

“崔二，你干嘛！放开我！”

姜燃激动得直挣扎，哭的泣不成声：“我要阿兄，要阿兄——不跟你走。”

听见身后的嚎声，崔璟感觉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

坏了，只顾着拉着他走，忘跟小家伙解释了。

“不是的。”崔璟蹲下身子扶住难过的像是摇摇欲坠的小姜燃：“我是想一会带你偷偷溜进去。”

“别哭啊，”崔璟抹了把姜燃的泪，“丑死了都。”

“真的？”小家伙擤了擤鼻子，“你没骗人吧……”

崔璟揉了揉姜燃的头，盯着小家伙的眼，酝酿了一腔的温柔，可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打断了。

“敢问两位可是要进城？”

来者是两位英姿飒爽的男子，看着比崔璟要大上两岁，身着戎装，通身上下透着一股来自沙场将士之气，与崔璟的江湖侠义气息截然不同。

姜燃反应过来，走上前去，一脸期待对其中一位道：“能进城了是吗？

站在前面的男子并未很快答话，而是掠过姜燃打量了一番他身后的崔璟。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璟总觉得那个家伙看他的时候勾唇笑了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在下孙宵灿，”男子俯下身子，“小兄弟怎么称呼？”

“姜燃，燃烧的燃。”

“燃烛九原觉宇宙，劫尘不动土光中。”孙宵灿微微点头，“好名字。”

“嘁”崔璟一脸不屑，“瞎套近乎。”

话音刚落，孙宵灿身后的那位便怒道：“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崔璟：“只许你家的跟我家小孩儿套近乎，还不许我说说了？”

“你——”男子正要理论，却被孙宵灿拦住，话到嘴边又无奈咽下。

姜燃也转身扯了扯崔璟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随后带着歉意对孙宵灿道：“公子莫怪，我家这位兄长口无遮拦，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好，”男子看了看崔璟像是忍笑，“看在小兄弟的面子上，那便不计较了。”

“哎哎哎！”崔璟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能不能带我们进城？不能就别在这耽误事儿。”

男子闻言淡淡一笑：“这是自然，走吧二位。”

就这样，在两位戎装男子的带领下，二人顺利进入了乾城。

刚进乾城不多时，忽然有士兵前来禀报要事，附上来在孙宵灿耳边低语了几句。

孙宵灿：“既已入城，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相送了。”

姜燃拱手作揖：“多谢孙公子相助。”

“嗯，”崔璟也随后拱手，“多谢了。”

孙宵灿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后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

看着崔璟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孙宵灿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而这笑意竟是他身后之人十年来从未见过的笑意。

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孙宵灿：“阿企，派个精锐跟着他们。”

赵邑企声音低沉道：“是。”

——

自从进了城门，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士兵，个个严肃有秩，难免给这座城添了些压迫感。

“崔二先生，”姜燃扯住崔璟的衣角不敢松手，“城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士兵，我走那会儿还不是这样的。”

崔璟：“可能有什么大官要来吧，就跟话本里说的一样，大排场。”

小姜燃嘟囔道：“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排场……”

“别怕，小场面罢了。”

崔璟说的轻松，可心里却沉重的很。

当朝圣上大统至今已十余年，自五年前年前的栎槺之乱后，便有转衰迹象，但政治尚稳，民生尚可，还不足为患。

三年前，北方蛮夷大举南下，直逼帝京，多次占领王畿数城，为保政权，皇室招兵买马，招揽天下贤士，随后北方蛮夷在攻打帝京的一战中战败。

皇室本可乘胜追击，夺回领土，却选择与蛮夷谈判，达成所谓的和平协议，开通所谓的通商贸易，虽避免了战乱，却招致天下人不满，且财政日渐空虚，政治日趋腐败。

不出所料，两年后第一支起义军爆发，奈何被血腥镇压。

同年，江湖秘宝“玄铁”降世，有传言得秘宝者得天下，皇室遂开始广招江湖术士。

一时间，江湖风云四起，朝堂暗流涌动，这一切，皆因秘宝所起。

皇室心系秘宝，为此招揽江湖异士，军事早已荒废，可如今这座城里的士兵个个手持兵刃，面露威色，井然有秩，一看便知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精兵。

暗藏民间的武装力量就要涌动了，只是崔璟怎么也没想到，隶属王畿之地的乾城这么快就渗入了反动的兵力。

若战事不可避免，家财万贯的人可以偏安一隅，像他这样身怀武艺的人可以为国捐躯，那像他大哥和姜氏兄弟这样手无寸铁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是在战火纷飞中殒身而亡？还是在凄苦乱世中苟延残喘？

“二先生，你在发什么呆啊？”小姜燃挥了挥手，“快跟上，我带你去见我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