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属于生活有余裕的人的。
她也有梦想,但只是梦。
这是她在大城市待了半年之后的感想,她的工作时长比以前增加了一倍不止,每天加班,周末还经常没得放假。
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回到家之后,她只想倒头就睡,即使有时候能按时下班,或者有时候一天在单位都没有做些什么,她也觉得自己非常累,没有能为“梦想”努力的时间。
所以她不理解这些在大城市里光鲜亮丽的牛马们,有时候放假都要回到单位加班,全部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哪里有属于自己的脑子和身体。
努力读书,拼命学习技能,只为了能更好地当牛马。
夕阳西下,她把奶茶埋进了沙滩里,露出上半部分和吸管,抬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海边风景很美,但周五晚上全是游客。
为这座海滨城市慕名而来的闺蜜正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举着手机拍照,她的拍照技术很好,程青凉很想看看她能在人群中拍出什么样特别的风景。
那天她难得没有发旅途照片,程青凉盗图失败。
每个人都浑浑噩噩活着,程青凉感觉不到任何清新的属于人类向上的空气,即使周遭大多都是年轻人。
她不知道是因为她心中是山看啥都是山,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身体已被困在工作之中,心灵也不得自由。
程青凉租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朝向西北,毫无采光,唯一的小窗户外头架着她的空调外机,床头正好靠着窗户边。
开窗要吹空调外机且忍受轰鸣,不开窗空气不流通。
她当然可以把床挪个方向,但是在仅限的空间里,床头靠窗的位置是她能做到晚上睡觉人一躺下能适应磁场线的方位。
但她从小物欲低,日子倒是也能过。
住在她楼上的是老家同村的一个女生,当初急急忙忙在这安家也有对方的关系,八月份大热的太阳,她大着肚子骑着半人高的小电驴陪程青凉走街串巷跟着中介找房子。
大中午的天,拥挤的街道,楼层爬上爬下,奈何程青凉始终没看到合眼缘的,找得烦躁得很,心里觉得这朋友重义气,最后一问她楼下刚好空了一个房间,直接便租了下来。
当时她正被公司要求离职——因为怀孕。
带薪产假,相当于花两个员工的钱干一个人的活,没有一家资本是傻的。
本来胎象就不稳,还要和公司对抗,公司也不说辞退她,就是各种形式逼她走,因为也不想多付赔偿金。
两个月后,程青凉接到她的电话,说是在公司直接大出血被送到临近医院,到医院的时候身上的外衣都被血浸透了,妇产科的医生拿着盆给她接掉落的血块。
程青凉到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副场景,吓得推轮椅都没力气,还被一旁的护士嘲笑。
家人全部在老家,就是连夜过来最快也得三个小时,朋友老公回住处收拾衣服,程青凉临时看管,临时推朋友去二楼做彩超,本来下去人还好好的,和她说笑呢,做完彩超回来后往病床上整张脸都青了,嘴巴喘大气,叫也没应。
程青凉赶紧叫医生,一大片白色衣服鱼涌而入,她手脚都软了。
小孩保住了,程青凉快吓死了。
这件事之后,朋友主动离职,赔偿金也不要了,孩子重要,身体重要。
她第一次切身实地地感受到体制内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