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结婚,如果孩子出生后没有爸爸该多么可怜。”杜琴轻轻地说道,垂下眼。她知道自己该在这时候示弱,微微低着头,作出伤心的样子,尽力显示着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男人不就吃这一套吗?他们需要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林熹脱口而出:“不可能,那安燕怎么办。”
杜琴的手轻轻抚上林熹裸着的肩头,顺着他手臂缓缓滑下:“你不是说你们没感情了么?况且她又生不出孩子,你不想要孩子吗?小小的,白白胖胖,咿咿呀呀叫着你爸爸的孩子,我可以给你。你呀,就是心软,你早该离婚了。”
林熹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泄了气一般躺回床上,停了一会才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直接找安燕摊牌。”杜琴昂起头,她有些迫不及待。
2013年6月16日凌晨林熹
打开门整个屋子漆黑一片,林熹松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推开门向里看,安燕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林熹退到客厅沙发躺下,屋里流淌着各种家电运作嗡嗡的声音,各种指示灯白的、蓝的、黄的还有红的一起在黑暗中静静地亮着。整个屋子仿佛深海里的巨兽,伏在海底。
林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陷入沉睡的巨兽,他对巨兽内部是如此的熟悉,沙发躺在自己身下,对面是核桃木茶几,安燕特地挑选了带着两个抽屉的款式,如今将左侧抽屉拉出的时候不能太使劲,有可能会让抽屉滑出轨道。但他有时候总会忘记,拉出后抽屉歪到一边,只能费劲的拖着摸索着将它送回到原来的地方。为什么不换掉呢?可能是因为其他部分都很完好,可能是因为它的色调款式跟整个客厅都很和谐。
再往前呢?如同所有家庭的房间一样的摆设方式,是电视。以及大多数家庭一样墙上挂着结婚照,上面如绝大多数家庭一样年轻的两人相互依偎着,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样的瞬间是他们两个人化了很久的妆,摆了好久的姿势,让各种光影打在他们身上,在众多个瞬间被相机捕捉到,然后被电脑软件精心打磨,抹掉多余的赘肉,不和谐的纹路,可能不够洁白的牙齿,甚至让笑的不够标准的嘴唇呈现更好看的弧度。
窗外隐约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海水拍击布满岩石的海岸。林熹昏昏欲睡,朦胧中眼前白色的窗帘被风轻轻吹动着,下午的阳光穿透窗玻璃射了进来,整个图书馆没有一丝声音。19岁的安燕坐在桌边静静看书,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阳光像是汇聚在她身上,她浑身像是发着光一样。19岁的林熹手足无措地捧着一摞书,从她旁边走过,又折返回离她最近的书架,透过书与书架的缝隙窥视着。19岁的安燕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风从半开着的窗缝隙里溜了进来,轻轻拨动着她脸侧的头发,安燕伸出细长的手指将这缕头发别到耳后,那小巧的,形状可爱的耳朵。
19岁的林熹下定了决心,从书架后走出来,走到安燕身旁的位置将手中的一摞书放在桌子上,19岁的安燕抬起头望向林熹,林熹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好,我叫林熹。”
天突然暗了下来,一股狂风从窗外涌了进来,周围的书架开始吱吱嘎嘎晃动,一道闪电亮起,抬起头的安燕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慢慢洇出血。
林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连着整个身体仿佛也被这剧烈心跳的震动摇晃起来。林熹抓起身侧的手机,凌晨三点半。他躺回沙发,窗外下着大雨,雷声阵阵,整个房间忽明忽暗,林熹像是躺在风浪中被抛起又落下夜行的航船上,只觉阵阵晕眩。
早上林熹是被安燕唤醒的,她蹙着眉:“怎么不去床上睡?”
林熹有些茫然地望向安燕,身上颈椎和腰的酸痛提醒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事实。他坐起身来,一边揉脸一边说:“昨天回来有点晚,想说别吵着你。”
“我睡觉没那么轻,下次回床上睡,你颈椎和腰不好,沙发太软了。”
林熹心中一动,突然抬起头:“明晚我们去西梅尔餐厅吃饭吧。”
“怎么突然想起去餐厅吃饭?”
“你忘记了?明天6月17日,13年前的6月17日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林熹拉住安燕的手:“我昨晚梦见大学时第一次跟你说话,那时候的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美得好像白色的玫瑰花一样。”
“那现在不美了?”
林熹轻轻摩挲着安燕的手:“不,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