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结束后的第二年,掌门他们回来了。
他们去时我本领低微,只能在山门内看着他们坐上青莲仙宗的飞舟。
那飞舟好大、好气派。
师兄师姐们站在飞舟上朝我挥手,虽是第一次离开宗门,却慷慨激昂,身子直得活像宗门内那棵苍树。掌门说树护了他们几十载,现在他们要去护这天下苍生了。
此后,宗门内只余下一位年迈的长老和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第一年时,我如以往那般结束了修炼就到山门口发呆。
以前宗门内到处都热闹得很,唯有此处清静些。
大师兄还在时,经常能在这遇见他偷溜下山,时间久了,我都能根据他回来的时辰猜到他去了哪处。
若是戊时归来,那多半是去见了几个山下的朋友;回来时亥时过半,当是喝酒喝得尽兴;倘若子时才归,那或许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如果丑时仍未回山,那第二天五师叔会把他抓住,倒吊在那颗苍树下,一边拿藤条打他一边说他不学好。
大师兄嘴上喊错,但五师叔看不见的时候总是对我扮鬼脸逗笑。
如今山门还是这个山门,我也知道以后再也等不到他了,但这里至少还有他的影子。
晃晃冬去,第二年的时候,我终于凝真成丹,只可惜若是能早上两年,想必就能跟着掌门一同去见一见大师兄了。
此后又过了两年,期间我找出了大师兄留予我的一个盒子,花费一些心力才破开其上的禁制。
我以为里面装的是大师兄没来得及跟我说的一些心里话,却不料只是一本功法,无趣。
第五年的时候,那场大战的消息传到了这里。
掌门在传书中说死了很多人,但活了天下人。
长老拿着那封传书,每天都会一个人在祠堂里待上许久,他说要为传书上的每一个名字都立上牌位。
如此又是一年,等牌位立好了,他们也回来了。
回时,不再有飞舟横渡,我听闻莫说飞舟了,一场战斗下来连灵剑法器也几乎毁了个精光。
腾云、御兽、车马。
而最后一段,他们是走回来的。
宗门弟子、山下百姓纷纷聚在山门下夹道相迎。
这本应是件喜事,但归来的掌门长老、护法弟子,人人神色悲戚,口吟悲歌。
只因当年意气风发的二百人中,有一百五十二人是躺在棺木中回来的,甚至多数棺木中装的只是布衣断剑。
第一具棺木里放着宗门秘宝子规剑,但我知道里面躺着的其实是大师兄,二十年前弑师叛逃的大师兄。
掌门对我说,他没见到大师兄,但若不是大师兄,那躺在棺木里的应该是他们整二百人。
我问掌门,若是两百人都不幸身死,由谁来收殓他们入棺呢?
掌门笑着说自然是天地了。
那看来大师兄的尸身便是被天地收去了。
这样也好。
以前他就天天念叨着要去山外看看。后来嘛,他虽是走出了山,却又进了另一座山,而这一待便再未出来。
我们跟着掌门回了宗门,一同葬了棺木、完了丧仪、拜了祖师、立了香火。
归来的师兄师姐们看着牌位忍不住哭啼,掌门只是看着牌位说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