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楼下，李伟取完快递，一大堆装修要用到的东西。他不情愿地自费买了一个行李袋将所有的快递扔了进去，想扛起来竟然扛不动，只好拖在地上往陈雨娟家走。这笔自费的钱，他还想着肯定能榨回来的。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还未出电梯，就能听到楼道里传出的装修声。他顺着陈雨娟给的门牌号找去，噪音越来越大，而这声音正是从陈雨娟家发出的。

陈雨娟家的门半开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正站在梯子上抬着电锤往墙上钻洞。

李伟喊：“您好，这是陈雨娟家吗？”

小伙根本听不见他的喊话，等到小伙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又问了一遍。小伙从人字梯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什么？”

“快递！陈雨娟的快递！”李伟大声说。

小伙弯腰在工具箱里找了个更大号的钻头换到电锤上：“随便找个地放着就行！”

李伟拖着行李袋进门，房子不算太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像是公寓构造，目测六十平左右，以当时的房价在20万左右，看装修应该是刚开始没多久。

李伟给小伙递了根烟：“辛苦了！”

小伙接过烟点上，什么都没有问，抬起电锤又去穿墙了。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妇女的尖叫：“大中午的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李伟离妇女比较近，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破胆。

小伙聋了似的只专注于打穿墙体。

李伟看着妇女厌恨的眼神还有叉腰要吃人的气势，很理解她的心情，装修在他看来是出租屋隔壁的咯吱声更让人心烦意乱的。

虽然陈雨娟是自己的客户，但自己没有义务去帮助她解决邻里间的纠纷，李伟想。

可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他还是多嘴了一句：“今天是工作日，而且现在已经过午休时间，这一切都是合法的。”

妇女听到这话，脸色立马沉下去，而后又立刻变成了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言语之间满是骂街之词。

李伟有些后悔，就不应该多嘴的，她竟然能不歇气连骂两分钟。

遇到了一个无法讲理又骂不赢的人，他决定不应战，躲就是了；他刚要离开，却被妇女一把揪住后衣领，差点没把他揪翻；他皱了一下眉，无语地看着妇女。

被妇女这么使劲一揪，他的T恤的领口变了形，胸口裸露在外面，网上九块九的东西，质量就是不咋地。

妇女一下把李伟的烟打掉，怒道：“赶紧让装修停了，烦人！”

如此不礼貌的行径让李伟很不爽，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烟，擦了擦烟嘴的灰尘，猛吸一口吐出烟圈，用中指扶了一下眼镜，说：“停不了！”这套动作帅的人做可能很帅，他做出来有些滑稽。

“影响到我休息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妇女说着直接就去摇梯子。

小伙忙停住手中的动作，差点就从梯子上摔下来。

李伟忙把妇女拉到旁边。

她不依不饶地说：“再这样装修，就去物业投诉你们！”

李伟懒得再多管闲事，想离开，又被扯了回来。他有些生气：“你是不是没有男人？不就是点噪音吗？用你的声音去掩盖噪音，不就可以了？”

妇女完全没听明白李伟这完全自我意淫的表达。

李伟接着解释：“降噪耳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被动降噪，也称物理降噪，就是用一些东西堵住耳朵，让其听不见声音。另一种是主动降噪，产生一个与噪音相反的脉冲抵消噪声。”

妇女更加纳闷了。

李伟没好气道：“要不就堵住耳朵，要不就找个男人陪你睡觉，就听不见了！”

妇女撂下一句：“有病！”甩手走了。

李伟吸了口烟，得意地看着她离开。

门口的陈雨娟一脸嫌弃地看着李伟。她什么时候来的李伟并没有发觉，但从她的眼神中，李伟知道，她很鄙夷自己的思想，或者恶心自己流氓的嘴脸。

陈雨娟和装修小哥询问了一下装修的情况，需要的材料等，就走出了门，李伟也跟了出去。

陈雨娟说：“你果然是一个每时每刻都能让人感到晦气的人，而且你还很流氓！”

“人不需要对所有人都友好的，这世界缺了谁都能转，如果对待任何人都是保留同一面，总会吃亏的。”李伟说。

电梯开了，陈雨娟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说：“你帮我复合的事，我再考虑一下！你不真诚，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另外，我还没住进来，你就破坏了我和邻里间的关系。”

“别啊！妹妹，你看我都随叫随到了，信守承诺是每个成年人应尽的义务。”李伟急道。如果她反悔了，他肯定会退钱给她的，他对自己的性格非常有自知之明。

陈雨娟表现得有些不屑，呵呵冷笑一声，说：“你谈过恋爱吧？”

李伟略微迟钝了一下，轻微点头说：“谈过短暂的一段。”

“那你对她承诺过的事情都做到了吗？”

“当然，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李伟回答得非常快速，完全没过脑子。

“你看你这人，说谎眼都不会眨一下，怎么能信任你？”陈雨娟不屑道。

“可我说出去的话真的都做到了。”李伟坚定地说。

陈雨娟对他产生了点兴趣，边走边问：“你都为她做了些什么？”

这样一问，他一时还真什么不知怎么回答。他就没谈过恋爱，但为了圆第一个谎，不得不用第二个谎来圆：“我把肾给了她一个。”

走着的陈雨娟突然停住了脚步：“真假！？”

他掀起了肚皮给陈雨娟看，故意表现得很伤感地说：“看！刀疤！当年她生病了，承诺过给她治好，就把肾给了她一个，但她好了以后就离我而去了。”伤口其实是他小时候割阑尾留下的，当时在镇上的卫生院割的。

“那她离开你的原因是什么？你都这样做了。”陈雨娟问。

“大概是她装了我的肾，切身地感受到了我的肾不行。”

陈雨娟哈哈笑起来：“那倒是真的有可能，看你就挺虚的。”

李伟白了她一眼：“其实我不知道原因。就是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说分手，我说好，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还会想她吗？”

“偶尔！”

“那为什么不去找她？”

“因为春城城太大了，找不到。”

“春城大？都被挤出新一线了，还大？”

“对于住在同一个城市，一个想见另一个人却怎么都见不到的人来说，挺大的。”李伟说得像真有一个住在同一个城市又见不上的人一样。

“我现在相信你真有一个爱情故事了，你还在等她？”陈雨娟带着认真地问。

“没有，故事已经完了。”

“那你后来找女朋友了没？”

“没有。”

“因为她？”

“不.......是，应该不是！”

“那你在等什么？”

“等世界上唯一契合的灵魂！”李伟玩笑道。

“我去上班了！”陈雨娟皱了一下眉，她最反感找灵魂的人，这样的人在她眼中都是飘在空中，从未真正站在地上体验过真实，就像那些整天把诗和远方挂在嘴边的人一样，只会说，但从未下定过决心要去的人，所以每当听到类似的话，她都觉得不舒服。

陈雨娟上了一辆公交车远去。

李伟掏出烟点上，心里感叹：我现在编故事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了吗？

说编也许有些不合适，因为这个故事是他听来。创业初期，他在春城的酒吧听一个潜在客户讲的，那人长得跟个冬瓜似的，叫李小藏。李伟至今还记得是因为李小藏是个程序员，也算是他的老本行。最主要的原因是，李小藏讲完故事不仅没签单，酒钱也没结就走了，最后酒吧老板认定了李伟就是李小藏的同伴，非逼着李伟付款。这多冤枉啊！他可是能混饭吃绝不花钱吃的人，所以他一直把这个人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再遇见一定要回自己的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