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春至,玉殒(1 / 2)朝夕慕白首首页

冬尽春初,冰凌渐消,寒风却仍带着刺骨的寒意,如一把冰冷的利剑,穿梭于上京的每一个角落。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自然不愿意出门受寒,纷纷避入温暖的深闺,如畏寒的飞鸟,躲入温暖的巢穴。唯余街市之上,小贩们肩挑新酿的胭脂醉,穿梭于赌坊与茶肆之间,不辞辛劳,只为那微薄的生计,换得几日温饱。

城南一隅,一座华丽的宅邸内,两位身着粉裙的丫鬟与一位中年婆子围坐一起,啖食茴香瓜子,谈笑风生,那份自在与逍遥,竟似超越了她们的主子,悠然自得,别有一番风味。

“大人已有四月未踏入这庭院探望夫人了。”粉裳丫鬟压低嗓音,言语中带着几分忧虑,“夫人病体缠绵,怕是已至膏肓之境,或许自行了断才是上策,也免得累及他人。”

婆子闻言,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这小蹄子,怎敢妄议主子之事?当心大人知晓,扒了你的皮!”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只听另一丫鬟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同情:“夫人也是可怜人,昔日上京第一才女,品貌双全,温婉如水,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尽管她们刻意压低声音,但宅邸之内一片静谧,字字句句,皆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这份宁静,直达屋内之人的耳中。

屋内,沈若瑶静静地躺在厚重的棉被之下,四周火盆林立,将整个屋子烘烤得如同火炉一般。她面色苍白,眼角泪痕斑驳未干,数月来病痛缠身,时而寒颤,时而热潮,咯血不断。但这病容却让她的容颜更显清丽脱俗,令人心生怜爱。

沈若瑶自幼便容貌姣好,未出阁时便已引得无数名门世家争相求娶。其父中书令沈秉言对她更是宠爱有加,视若珍宝。在婚事上,沈秉言非但考虑着高门之荣华,更担忧女儿难以自主。

他独独青眼于布衣才子穆辞安。其人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且她亦芳心暗许。沈秉言深信,此人定能护女儿一世周全。

成亲之后,穆辞安对沈若瑶体贴入微,呵护备至。

年后开春之时,他更得帝王青眼,被点任为户部侍郎。

六月初,沈若瑶怀上了身孕,穆辞安对她更是无微不至,两人郎情妾意,琴瑟和鸣,成为了上京传颂的佳话。

然而,自沈若瑶有孕以来,她的身体便日渐衰弱。初时,她只是感到头晕目眩,而后竟至咳血不止。穆辞安为此忧心忡忡,他遍访名医,却皆束手无策,只能为她开出些调养身子的药方,日复一日地调养着。

沈若瑶望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她作为母亲的伟大见证,她自然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然而,命运却似乎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日,微风和煦,阳光明媚,沈若瑶觉得身子骨硬朗了些许,便想着去后花园中走走。于是,她支走身旁丫鬟,只身一人来到后花园。谁曾想,那一刻的宁静,竟是她噩梦的开始。

沈若瑶沉醉于后花园的美景之中,心旷神怡。不料,丛中突然窜出一只野猫,吓得她脚底踩空,顺着石阶滚了下去。阵痛袭来,血水染红了她的衣裙。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嘴角的血迹与眼角的泪痕交织在一起,心神恍惚——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穆辞安下朝后接到了夫人小产的消息,心急如焚地赶回府中。看着沈若瑶憔悴的模样,他有些说不出的揪心。他缓缓行至床边坐下,为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吩咐下人道:“再换一条帕子。”

沈若瑶在半昏半睡中感觉到有人轻柔地为她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她恍惚睁开眼睛,入目那人尚穿着黑色朝服,宽袖束腰,红色卷云纹路印在广袖之上,搭配着红色内衫。他气质高雅,眉目俊朗温和,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说不出的优雅。仅仅是看着他,便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与美好。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穆辞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清雅温和:“阿夙,可有舒服些?”

沈夙,字若瑶。

看清来人后,沈若瑶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抽泣起来:“阿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门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子……”

穆泽,字辞安。

穆辞安伸手稳住她颤抖的身体,给她垫上靠枕,从丫鬟手中接过熬好的汤药送到她的唇边:“来,先喝点药,别伤了身子。”

沈若瑶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过脸颊,依然一言不发。

他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痕,仿佛她是一件珍贵的瓷器:“阿夙,此事并不全怪你,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但你不能苛待了自己,阿泽绝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