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冒顶,符火,瘦长鬼影(1 / 2)长生丧乱帖首页

井下巷道众多,规划没有讲究,哪儿有煤就往哪儿钻,这种矿井最易发生事故。

周处三人赶到的时候,被埋的人已经扒出来了,出冒顶事故的这个工作面也是三个人包揽,他们一死一伤,伤的那个人哭得撕心裂肺,爹爹爹的喊个不停。

大家七手八脚咋咋呼呼地把人往外抬,一直抬到竖井升降梯上运出去。

事故一出,矿工们都心里不得劲,黑洞洞不见天日的井下就像另一个世界,谁在下面也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这会儿都不安地跑了出来,想知道是单个工作面的问题,还是整个井都不稳定了。

矿长宋学明闻讯赶来,受伤的矿工立刻哭喊着跑过去跪下,“矿长,你救救我爹吧,你救救我爹吧。”

宋学明皱着眉头拉他起来:“你先冷静,我给你做主。老张,人怎么样了?”

老张四十多岁,戴着个眼镜,是宋学明的会计,他检查后回道:“人没气了。”

宋学明吸了口烟,“那你找两个人把他抬煤婆婆屋里去收拾收拾。老王,你带人下去查查事故原因,要是没有其他问题,就继续开工。谁害怕,谁今天可以不干,敢干的,连续三天双倍工资,都别围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受伤那人听了这话,跑过去抱住尸体不撒手,“我爹没死,矿长求求你找个车把我爹送医院里看看吧。”

“谁和他一块来的,有认识他的吗?”宋学明看向围观人群。

“有,我和他一个村,一起过来挖煤的,我们仨包了一个工作面,干着干着活,突然就冒顶了,矿长……”说话的是三人中没死没伤的那个。

宋学明打断道:“你劝劝他,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哭解决不了问题,你先把他劝回屋休息休息,不愿回屋的话,去煤婆婆那里陪他爹也行,完事儿你到我那里一趟,说说冒顶的事。”

见人群还是围着不散,他继续说:“没人愿意发生事故,但挖煤不发生事故是不可能的,关键是如何处理发生事故之后的事儿,我宋学明不是个屙血丧良心的人,该救就救,该赔就赔,大家打听打听,我是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好了,都散了吧。”

说完,他就转身回自己的矿长办公室了。

周处拉了拉曹阳的手问:“叔,三倍工资,咱还回去挖不?”

曹阳瞪了他一眼说:“钱重要命重要?看不见出事了,还往里钻,等等看,看安全员调查完怎么说。”

董雷也没回去挣三倍工资的打算,他对周处说道:“这是你下井以来第一次碰上事,第一次最邪乎,很容易染上霉运,万一染上,你以后下井可就危险了,所以你现在赶紧去澡堂子里好好洗个澡,听见了么?”

满嘴瞎话,你咋不去考研……周处知道他这是要支开自己,他也正好想被支开,就慌张道:“真的吗?那咱三个一块儿洗去吧。”

“自己去,一块儿去你传染给我俩怎么办?”

“也对。那行,叔,我去洗澡了。”

澡堂子是煤窑上必不可缺的设施,从井下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不然就等着变黑人吧。

不过这么重要的设施,并没有几个煤窑会用心建设,基本上盖间房子,再垒几个池子,池子底端留个口子就算完了,淋浴那是没有的。

热水是用煤炭烧锅炉,再一桶一桶提进来倒池子里。

这里负责烧锅炉给矿工们提供热水的,是一个叫花婶的妇人,她四十来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身段也是好生养的那种。

据说和矿长有一腿,少年也确实在一个清晨见过矿长从花婶宿舍里出来,不过既然有这层关系,为何还让她干这种伺候男人的活呢?

在满屋子不穿衣服的男人之间,提着桶给这个池子倒一些,给那个池子倒一些,男人们经常故意站起来,还说下流话。

少年带着疑问问曹阳,曹阳笑他光知道男人好色,不知道女人同样如此,花婶显然乐在其中,根本不觉得有被下流到。

少年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因为花婶对他很好,像他妈妈一样对他。

虽然知道花婶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和花婶的儿子很像,而她儿子已经在几年前和她丈夫一起死在一场矿难里了,她只是见人思人。

周处走进澡堂子里的时候,几个池子已经满了,他找了几圈也没找到可以把自己塞进去的空。

提热水进来的花婶看到周处,有些开心,她关心地问道:“小山,你病好了?”

“嗯,好了,花婶。谢谢花婶你那天帮忙打电话请大夫过来,还买东西看望我。”

那天少年病倒在床,就是花婶帮忙打的诊所电话,之后她还买了些蛋奶水果去宿舍看望少年,第一次去还好,曹阳和董雷挺热情,但第二次去,就冷着脸对她了,她也不好热脸贴冷屁股,就没再去。

花婶一看到少年的脸,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开心随即就变成难过,她控制情绪问:“啥时候好的?大夫说你病得很重,得转到县医院里去。”

“刚好,那大夫骗人,光想挣钱。”

“我也听说那个大夫喜欢小病大治,好把人送县医院里去,他再收县医院的回扣。嗯,好了就行,你没地方洗澡是吧,去我屋里洗吧,我屋里洗澡桶的水还没倒,你提桶热水过去就能用。”

花婶不疑有他,让周处去她那里洗澡。

“花婶,我也想用你的洗澡水洗澡,你提一桶过来倒池子里吧。”一个挺壮的汉子趴池子边上说道。

“你要是喝的话,我能给你端一杯子过来。”花婶甩给他一个白眼儿。

不用挤一起洗煤渣水,周处自然愿意,他按照少年的习惯给花婶鞠了一躬,“谢谢花婶。”

片刻后,周处坐在花婶的洗澡桶里,浑身放松。

他把眼睛和耳朵放出去,伸至最长,来到二十米外的矿长办公室,想看看宋学明要如何处理这起事故,他好提前做准备。

不想刚把眼睛耳朵伸进去,就看到宋学明的一张大耳肥脸,宋学明两眼望来,看得周处心中一紧,以为自己暴露了。

但他很快发现,宋学明看的是墙,确切说是墙上的一幅画。

这是一副人像画,画的是一个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老奶奶拄着一根黑白花色的蛇头拐杖。

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之后,宋学明的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白婆婆,黑婆婆,不如我家的花婆婆,白婆婆,黑婆婆,不如我家的花婆婆……”

他越念越快,声调也越来越诡异,嘶嘶如蛇吐信。

在某一刻,他的瞳孔骤然形变成了灰色竖瞳。

然后,宋学明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叠合同,抽出签名为关银山的那张。

合同内容很简单,就只是写了平安窑雇佣某某某为矿工,下井挖煤,计件工资,立此为据等内容而已。

但矿工盖上的手印,却不是用的印泥,而是每个人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