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做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
李寻欢将手中的木雕放到一边,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车辕上,赶车的虬髯大汉赶紧吆喝一声,停住马车。
“少爷,还有一段路才到雁门关……”
“无妨,我听阿飞说,这里有一间有趣的酒馆,更有许多有趣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
“这鬼天气,就算有人怕是也回关内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喃喃说:“那这段路就太孤独了。”他取下腰间的酒囊,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入腹。
也让他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多出一抹病态的嫣红。
又是一口烈酒下肚,大概是风太急,也或者是酒太烈,他大口咳嗽起来。
虬髯大汉拍了拍李寻欢的背,小声劝道:“少爷,少喝点。”
李寻欢咳嗽了几下,勉强笑道:“放心吧,死不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指着冰天雪地的尽头,惊讶道:“你看那儿,是不是有灯光?”
大汉顺着李寻欢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打量了会儿,回答道:“好像真有!”
……
这是一家酒馆,一家开在塞北的酒馆。
酒馆被收拾的很干净,但李寻欢还是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过,酒馆里的人却很特殊。
他们既不是老板,也不是客人,而是一群捕快。
这些捕快正围坐在酒馆中间的篝火旁,听着少年说书。
稍远处,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坐在轮椅上,侧头望着少年,脸上噙着温柔的笑意。
“那一日,乌坦城少年萧炎指天划地,当着未婚妻的面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少年一身缁衣,官职虽不高,但长相俊朗,剑眉星目。
即便是以风流倜傥著称的小李探花,看到这少年也不禁在心里暗道一声:好俊的小郎君。
不过,更让李寻欢在意的,还是对方讲述的那段故事。
天才陨落,未婚妻退婚……
若是故事主角的经历放在他李寻欢身上,他大概会一笑置之吧!
毕竟,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可他自我放逐了十多年,仍旧没有找到自渡的船。
少年说完一段书,停下来喝了口茶水。
其余捕快登时卖力的大声叫好,还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故事内容。
“好!苏兄弟说的好!”
“不过话说,为何萧炎十一岁就斗之力九段了,到了十五岁,反而退步了啊?”
“这有啥难理解的,练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肯定是这小子,光顾着情情爱爱,没有用功呗!”
“有道理,昨日苏兄弟不是还说,女人只会影响出剑的速度嘛……”
随着最后一人的话音落下,一众捕快忽然反应过来,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轮椅上的无情望着苏珏,笑盈盈地询问道:“你昨天说过这话?”
“绝对没有,明明是丘老三自己说得!”
丘老三接到苏珏的眼神示意,连忙尬笑两声说:“啊,对对对,是我自己说的,我都给忘了。头,可能是我这两天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既然累了,那等回了京城,我给你多批几日假,让你好好休息!”
酒馆门外,李寻欢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能在这苦寒的塞北,遇上这么一群有趣的人,也算人生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