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那些落叶归根的话在江渊脑海响起,从那时她就料到有今日的结局了吧。所以说来看她,其实是和她死别。而她虽稍有所感,却也未出言挽留。只因神隐给的提示第二份礼物是她身边的人。至于,朱雀,她却是从未想到。
如果那夜她将她强行留下了,结局还会不会改变。
看向朱雀,江渊的眼神不由地沉重愧疚。
朱雀却是豁达戏谑:“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罢了,好歹还有一口气吊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
仰头凝视着江渊,朱雀笑的满足释然:“不过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倒是解脱。”
又有什么不甘的呢,至少在生命的结尾,她到底还是见到了这抹在她心底烙下深深烙印的清影。
她把她当做生命的可有可无,她却偏偏耗尽力气要在她的生命中刻出痕迹。而今,再无牵挂。
“我不会让你死。”
江渊望着一字一句地承诺,朱雀却是笑的凄美,“冷无心,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狂妄。生或死,我的生命由我做主,你说了还不算数。”
朱雀沉吟些许,眼神苍凉:“我这一生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更多。一生都在为着活着二字而奔波。如今我累了,也倦了。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看开了,其实生死也就那么回事儿。你看这漫山遍野的野菊,秋天到了却开的尤其灿烂,可真美啊。”
风吹起泼墨的长发,朱雀的神情宁静又安详。
“算起来这还是抛却厮杀,我和你第一次在一起欣赏风景,可真不容易。”
朱雀认真地看着花海。
江渊也再没有说话,静立在朱雀身边,直至暮色已至,残阳如血
那漫天的殷红,像极了朱雀素来爱穿的红衣。只是此生将了,她再也不会穿了。
“闭嘴!”
佯怒的娇嗔虚弱响起。
江渊疑惑地看向朱雀,朱雀艰辛地咳嗽着,笑得灿若春花,“咳咳咳云清咳咳玄武来了,他迫不及待让我跟他走。我这都还没完呢,让他滚一边儿待着去。”
江渊的心中不由一股悲凉。到底是大限将至了么?
“冷无心,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玄武的样子,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砍掉我的头颅。可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比起变成腐肉白骨,还是做风更自在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塞北荒山,烟雨江南,不为人禁锢,亦不为谁而停留。那叫自由”
朱雀淡笑着仅剩的左眼里泪珠晶莹,那是对自由狂热的追求。她曾今疯狂追逐的生命不过镜花水月的迷惘,唯有自由,才是永恒。她曾今失去的,如今要拼命地找回来,得到自由,哪怕是在她死去之后。
“我答应你。”江渊清冷的嗓音没有任何迟疑,这已是她如今唯一能她做的了。
“你死之后,我会将你的尸身焚烧成灰,撒于风中,让你乘风而去,行遍这万里河山。”
“希望那时我看到的天下,不会像现在这般满目疮痍。红色虽是艳极,但终究不若五彩缤纷的好看。”
“好。”
“嗯。”朱雀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你既然允了我,那我也给你个承诺。若有来世,我定要做个比慕遮天还绝世的男人,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江渊凉薄中带着微微忧伤:“荒谬。”
“荒谬么?那这样,下辈子你做个真正的男人,我继续做我的女人。我定抢在慕遮天之前嫁你。”
“闭嘴。”
朱雀似是委屈:“不说还不行吗?对一个将死之人还这般冷血,还真是乌龟找王八,也只有慕遮天那个魔鬼才能和你凑成一对儿。罢,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今生只说今生事。”
朱雀含泪戏谑:“我不希望很快就在下面看到你,我希望你我再见之后,你是白发苍苍,满脸褶子,那样我青春常驻,你垂垂老妪。我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还有慕遮天,最好老的弯腰驼背,走路拄拐,那样我笑你,就不怕被他喊打喊杀了。那个人可小心眼的很。你这余生,可有的架吵。”
是祝福她和师父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么?
江渊眼神复杂,发自真心:“谢谢。”
“不要谢我,记住我,记住”
朱雀轻笑着缓缓垂下了头颅,手中的发带在风中轻扬。
江渊认得那是当初渡口分别时,朱雀趁她不注意从她头上扯下的,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陪葬,凄清萧索。
秋风依旧吹着,空中尽是野菊的幽香,有烟雾乘风而起,飘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