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薛成美,真是罪有应得。
学那夷陵老祖修鬼道,刚一入世便以“灭门惨案”,手段毒辣而闻名。
在义城,他滥杀无辜,欺晓星尘道长眼盲,
杀宋子琛道长,又残害晓星尘道长和阿箐。
而后又假扮晓星尘道长,恶心众人八年,
妄想诓骗“鬼道始祖”重聚魂魄,后又幸得夷陵老祖与蓝二公子亲临,识破他伪装,方才将那魔头除去。”
茶馆内,那胖乎乎的说书者,
正站在那褐色檀香木做的书台上,手拿着方形醒木,拍得桌子“嘭嘭”响,
嘴里唾沫星子横飞着,痛斥着那薛成美的恶行。
台下一大批听众连连叫好。
唯独一位身穿烟灰色幂篱的黑衣女子皱眉,出言反讽道,声音清冷又夹杂着些许杀意。
“若他薛成美真是十恶不赦之辈,早在他伤愈之时便可一手夺了晓星尘的性命。
又何必等宋子琛前来义城?”
“人人都赞含光君问灵十三载,可同样的事放在薛成美身上,怎么就成了恶心了?
你这说书的,倒好生没用。
竟只说些那些伪君子爱听的假话。
这世道,倒是没有人愿意说几句真话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可叹呐。”
那说书的,被少女呛得满脸通红,满身学问都读到了狗肚子里,竟找不出应对之语。
台下瞬间一片鸦雀无声,皆不约而同地生气地盯着烟灰色幂篱少女。唯有一些修为低微的人义愤填膺道,
“那十恶不赦的薛成美居然也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这位姑娘未免也太识人不清了。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当然不该死!
‘祸从口出’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明白,他们既然嘴贱,就应该付出代价。”
冷漠的话语一落,几根闪着冰冷寒光的银针便朝着那些躲在背后窃窃私语的人而去。
绯月形针一落,便是入木三分没进了那些人所坐的梨木桌子,六人合坐大小的木桌顷刻间便被腐蚀成一滩废水。
几位胆小的人都被针吓得一脸惨白如纸。
一些修为高深的人猛地认出了那少女的身份,忙拉住身边义愤填膺的小辈说,
“不要惹事生非,那可是绯月散人。”
“我靠,绯月散人?!”
“那……那煞星怎么来这了。”
“你可长点心吧,
绯月散人最讨厌有人在背后议论是非。
再说下去,小心被人割舌头,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的。”
台下更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既然知道是我,那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说书的,那故事的原版,你没说全吧。”
“大……大人,请大人饶命。
小的……小的不知故事的原版是什么?”
说书的人,早已被她那招威慑之针吓得两股颤颤,痛哭流涕,只想夺门而出,远离这煞星。
“既是不知,那本姑娘来念,你写吧。”
“是……是……是。遵……遵命大人。”
“那薛成美,原本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只是在他七岁流浪街头那年,常乐栎氏的常慈安用一盘点心,哄骗他去送信。
结果信送到了,他却被看信人骂了一顿。
回去要点心时,被客栈的伙计打了一顿,
最后跌跌撞撞找到送信人时,却被抽了一鞭,
摔倒在街头时,常慈安架着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将他的左手手掌寸寸蹍过,其中小指当场被蹍成烂泥。
那时七岁的他在街头抱着左手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救他。
最后他哭累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随便在路边扯几株野草药和破布包扎他受伤左手。
只是他的小指骨太过脆弱,已经无法接上。
所以,直到死前,他都是断指。
而令人心酸的是,那断手直到他死前,最后握着的是一颗早已经发黑,发硬,不能吃的糖。
而那颗糖,是晓星尘道长给的。
所以常乐栎氏常慈安,必须死。
而义城的百姓,乱嚼舌根,也是咎由自取。”
女子的声音悦耳又温柔,却说着最冷漠的话。
满堂之人听得此间隐秘来由,一些心肠软的人却暗自对那薛成美起了“恻隐之心”。
一些心思不定的人,也没了之前对薛成美的愤恨,亦没了“欲杀之而后快”的观感,只能而叹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而一些自称“正义之士”的人,却依旧固执己见。
——不论他是否有苦衷,滥杀无辜就是不对。
“几十条人命,难道还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吗?”
一位浑身“浩然正气”的年长剑修义愤填膺地拍桌而起,反问道。
“自然是比不上的。”
少女嘲讽一笑,冷声道。
“阁下贵为‘生死人,肉白骨的鬼医’,
武林中人皆曾受过你的恩惠,可你这般‘是非不分’,
偏袒魔头,可对得起你那‘救死扶伤’的圣手之名?”那老者一脸“恨铁不成刚”的说教着。
少女心中更是厌恶,不屑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