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从田间回来已是晚间时分。相比李子木分别一周后再见父母的小激动，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欣喜。

爸爸淡淡地说了句：“回来啦？”

李子木忙去帮爸爸把自行车上的锄头和篓筐卸下来放到杂物间去。妈妈似乎都没看她一眼，便直接穿过客堂去后面厨房了。

“哥哥在外面学车，学得怎么样？”李子木一边帮爸爸抬筐，一边问。

“这学个车，都学了一年半了，也不知学成咋样。”

等李子木帮爸爸把牛牵回牛棚，爸爸已经不在前屋了。李子木就从旁边的巷道绕回到了后院。她对妈妈一直有些惧怕，在她内心深处，妈妈一直是不喜欢她的。从他们经常的争吵中，李子木听得出来，妈妈对于生她时落下病根，一直是怨恨着她、怨恨着爸爸和奶奶的。

这都是她的错，是她的到来给妈妈带来了痛苦。李子木坐在床边上，黯然地想。

这天夜里，前院又传来父母的争吵声和妈妈的哭声。

李子木对奶奶说：“奶奶，我去下茅厕。”

她悄悄地穿过林子，从侧面的巷子绕到前院大门外，来到父母的窗下。从父母的争吵与妈妈的哭诉中，李子木知道了，最近有人为哥哥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家要一万块的彩礼，还要家里改建楼房。

突然，李子木听到妈妈的哭诉：

“一个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你非要她去上高中，花这么多的钱。长大嫁了人，还不是人家的。”

这时候，爸爸说：“子俊学车六千块的学费，你一声没吭就给他去学。一学就是一年半，也没帮到家里半分。子木的学杂费一年也才一千多块。你就日说夜说，当着孩子面吵，背着孩子也吵。”

“一千多块不是钱呀，要读几年呢。考不上大学还不是要回来，考上大学，不是要再花钱……”

李子木流着泪蹲在墙角，默默地听着。这样的争吵，她已经听了无数回了，可是每一回都像新的一根针一样，一针一针地刺痛着她的心。

初秋的天，虽然白天热得跟夏天似的，夜里却起着薄雾，有了深深的寒气。李子木也不知自己流了多久的泪，又坐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到身上多了件衣裳，转头看到了夜色中寻过来的奶奶。

第二天，李子木醒来时，父母已经锁了前院的门，去田里干活了，直到中饭时间也没回来。

李子木在失望中，告别了奶奶，与赵鹏程在岔路口会合了。一路上，无论赵鹏程怎么给她讲故事，讲笑话，李子木都沉默不言。后半段路，赵鹏程也沉默了。

赵鹏程在离学校还有半里地的地方停下车，对李子木说：

“你把车子骑去学校，放在自行车的棚子里。我自己走过去。”

李子木说：“不要，我自己走过去。”

赵鹏程一把拉住她的衣服，李子木瞪着他，看着他的手。赵鹏程马上缩回手，两手搓了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骑车太久了，得走一走，活动下腿脚。你帮我骑进去。”

又举起右手。

“我发誓，我一定会遵守约定，不粘着你。”

李子木看了看他，接过自行车，正准备骑上车。

“李子木，我们是朋友。”

李子木回头骑上了自行车，肿肿的眼睛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