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轻若鸿羽的声音于耳边幽然响起,封怀祯拿着书卷的手不由攥紧,他露出恍惚之色,略显疲惫地缓缓闭眼,晦暗的眸光一瞬隐没。
他以为这只是如往日般在午夜梦回时不断编织的残影,是意识在虚无中勾勒出的缥缈之音。
【封怀祯——看来不虚此行。】
再次如灵雀般穿梭而来的熟悉音色,让他在瞬间回神。他惊觉这并非是心之囚牢内的虚妄幻想,而是如利刃般明晃晃的现实,带着令人颤栗的真实感,将他从臆想的云端狠狠掷向坚硬大地。
他的眼睛复又睁开,一向稳定沉着的面色出现了明显皲裂,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动摇在表面的显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凿子,在他的坚固面具上敲打出细微裂缝。
他维持着克制过后的镇定,不留痕迹观察四处,试图找出声音来源,但一无所获。
正当他陷入思索时,声音再次出现,离他的距离似乎愈近。
【紫气环绕,仿若祥霭氤氲,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封怀祯的气息紊乱一瞬,他几乎能断定,这声音的主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更换了位置,而且,此时就在他头顶。
他不由暗想:公然潜入皇宫,行动无声无息,你的武功竟强到了这个地步吗?这堂而皇之不合时宜的评断,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不解的同时,岁星心中也生出疑惑:【天无二日,但此人和封居晦身上都显露出帝王之相,怎会如此?】
闻言,封怀祯嘴角抿起,形成的弧度如同一把锐利的刃,几分讥讽,几分尖刻,似在无声否定这在他听来异常荒诞的结论。
他长久的被这种情绪所控制,直至一刻钟后。
在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的一瞬,他缓缓松开因用力握书而发白的指节,心终于沉定下来。
不论如何,他不得不承认,她方才的出现让他每一寸肌骨都下意识绷紧,似承受着千钧之力,而如今,那重负终于如晨雾般渐渐消散。
他微定心神,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
沉重的拉门声甫一响起,拱卫东宫的中郎将张衡立刻抱拳行礼:“殿下。”
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熄了封怀祯隐藏心底那一分躁动,他冷冽的声音直直扎进张衡耳朵:“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张衡的头垂得更低:“并未。殿下,可有异样?”
“没有吗——”封怀祯沉吟,“说话声,行动声,呼吸声,都没有吗?”
听闻追问,张衡用余光扫了一眼其余禁卫的神色,心中有数:“暂未察觉。殿下,需要派人探查四周吗?”
“怪事真多。”封怀祯自言自语,轻哼一声,不置可否,静立片刻,又问,“霜降呢?”
不知他为何要过问一个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人物,张衡回想了一下近日收到的消息:“天赦日前回来。”
闻言,封怀祯沉冷的面色稍稍和缓,转而吩咐:“日后,她无需执行危险任务,调到我近侧。”
“是。”
腊月十五,天赦日。
常居深宫的封怀祯前往同康寺,拜天祈福。
太子出巡,其势赫赫。车马如龙,金鞍玉辔,銮铃叮当之声传于长街。侍卫着明光铠甲,执戈持戟,队列齐整,威严肃穆,行人皆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