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给的装置我也重新设计了，没问题的。”

“谢谢你们，我叫科妮莉亚·赛尔斯伯里”

克雷尔身边的场景飞快的旋转、变换，等到他再次看清时，一对身着白衣的男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实验室的外套，他们的手紧紧的牵在了一起。克雷尔看向他们的脸，那是，那个在装置里燃烧的女人和那个化为怪物的男人。

“你是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吗？对不起，是我的错，才害你和你的伙伴陷入了危机。”女子开口道歉，克雷尔从未听过如此温暖又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冬日午后的太阳。

“是我不好，我没有拦住我的爱人，也没有识破那装置里埋藏的陷阱。变成怪物后丢还多次差点杀了你，我不配称作是一个科学家。”男子将女人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胸口，再一次向克雷尔道歉。

克雷尔想张嘴询问，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

“如你推理的一样，克雷尔侦探。我们出生在佛罗里达，在我们的少年时代里，古巴危机发生了。那随时会落下的导弹成为了我们的梦魇。我们考入了麻省理工，并在博士阶段加入了加州理工为这个国家研究新的导弹防御系统。我们的研究很顺利，国防部给了我们很多的权限和资金，但是我不满足。1969年7月20日，我和伦恩受邀去观看阿波罗登月计划。我在那里，窥见了一团在太空燃烧的火焰。从此我就像入了魔一般，坚信那个火焰就是我计划的关键。我在当时还叫滚石市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拜火教'的信徒，从他那里得知了'无上之火'的一切。我开始设想将这种火焰与导弹防御系统融合在一起。”女人的声音诚恳，如同在教堂中忏悔。

“此时一个叫科妮莉亚的女人找了上来，她给了我们一个图纸，上面记载着一种可以捕捉'无上之火'部分力量的装置。特蕾莎说服了我，我和她一起完成了那个装置。国防部也很看重这个计划，在蒙特雷为我们单独修建了巨大的实验基地。我一直以为特蕾莎是为了摆脱儿时的梦魇才如此执着，可当我们完成装置的那一天。她和我说，如果试验成功，她就要将这项技术无偿分享给每一个国家，无论大小。那时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最爱的人到底怀揣着怎样的一个理想在努力着。而我，却从没想过这些。”伦恩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里无尽的自责。特蕾莎将另一只手放在伦恩的手上紧紧握住，安抚着他。

“但国防部不会认同，这个国家的政府也不会，实验人员里有军方的监视者，她向上面透露了我真正的想法。所以，试验的那一天，军方，CIA都来了很多人。他们等待着试验的成功，就将我们监禁起来。但我没有选择，我必须推动试验。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装置，是个陷阱。”特蕾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那个装置的确可以捕捉'无上之火'的一部分，但无上之火是不可视的，当所有人看到那个装置里出现的小型火焰后，没有人来得及欢呼。所有人都开始了自燃，并且燃烧的速度极快，有些人当场就变成了烧焦的黑骨。”

克雷尔想起了自己刚传送到实验室踢到的那堆骨头。

“我和伦恩因为提前接触了'无上之火'的一些知识，我们的自燃情况比其他人要好上一些，我的左手和左眼被点燃，伦恩则是双腿。”说到这里，特蕾莎满眼歉意的看向伦恩。

伦恩微笑的看向特蕾莎，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的，特蕾莎，都过去了。我们特蕾莎是真正的天才。她不仅顺利改造了那个超越了人类技术的装置，还在上面留下了单独的系统后门。”

重新恢复平静的特蕾莎接过伦恩的话，“我远程遥控了留下的系统后门，装置的核心单元报废了，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容器，这本来是为了防止国防部强行夺取装置留下的应对之策。之后，那团火焰好像和'无上之火'失去了联系，变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力量碎片，因为在关闭装置后，自燃的现象就停止了，只剩下我左手和眼睛上的火还在燃烧。虽然在场的大多人都已经死去，但还是活下了一部分，本来我们都可以获救的。”特蕾莎又一次停顿。

“但是，那个女人，科妮莉亚出现了。她先是杀了除我们以外所有幸存的人，那些人被她隔空割开了身体。”特蕾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然后科妮莉亚表达了惊讶，她说那个装置本来是一个召唤仪式，会将整个'无上之火'召唤而来，给地球带来一场浩劫，这样她就可以在末日中欣赏人类的绝望。但是她没想到我和伦恩把装置改造成了一个真的能够捕捉'神'之力量的囚笼。她想得到'无上之火'的碎片，伦恩为了给我争取时间上前阻止她，被她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切断了双腿，还操控碎石击穿了伦恩的胸口。而我抓住机会用左手抓住了那枚碎片，短暂地、成为了'神'。我击退了科妮莉亚，还烧伤了藏在她脑里的一个虫子，她逃走了。而我和伦恩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我用我最后的理智，炸毁了实验基地，并且将它整个埋入了地底。最后，窥视'神'的我们什么都没能做到，反而挑起了人们对于'登神'的欲望。”

说到这里，克雷尔发现特蕾莎和伦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我们的时间好像要到了。这就是一切了，克雷尔侦探。这就是我们犯下的罪孽。感谢你，在最后的最后，有人能够听到我们的忏悔。”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伦恩转身向前走去，特蕾莎在转身的最后一刻看向克雷尔，她露出温柔的笑容问道：“克雷尔先生，现在的天空下，孩子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欢笑了嘛？”

特蕾莎看见克雷尔的眼角止不住地落下泪水，她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嘴，但在下一刻她又重新绽放出犹如向日葵般的笑容，她冲着克雷尔最后喊道：“谢谢你！克雷尔先生！谢谢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所有和你一样的人！人类，万岁！”特蕾莎举起拳头俏皮地跳了起来，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她转身快步跟上伦恩，挽住了他的胳膊，她甜蜜地将头靠在伦恩的肩上，伦恩紧紧签住了她的手，两人相互贴着对方向远处走去，如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共同走向夕阳的那天。

“你给我看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出来！不要再装神弄鬼！”克雷尔拿回了自己的声音，愤怒的向这纯白的世界咆哮着。

“黑人、白人，个人的私欲、罪恶，为他人的牺牲、奉献。你领悟到了什么，克雷尔。”

“你究竟想我做什么？”克雷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下一个瞬间，白色的雾顷刻散去，克雷尔看见自己站在一座苍白色的大桥上，桥的前方无数的白色丝线不断地交织着，将苍白色的桥向前延伸着。

“我想你自救，克雷尔。你早就在第一次的现实里死亡了，不仅你，汉娜，安伯，霍里和斯宾塞都死了。第一次的现实里，你们甚至没有打败短暂成'神'的埃尔默，因为他拿到的是真正的宝石。而在第一次死亡后，我将你拉回到了这座现实与梦境交织的桥上，你在这座桥上开始了你的第二次现实，你已经尝试了1080次，这已经是这座桥能承载的极限了。”

“1080次，所以我的记忆才会这么混乱，那些不是梦境，是我曾经失败的结尾。所以，1080次，我一次都没有成功？”克雷尔自嘲地笑了。

“克雷尔，你的记忆本该不会这么混乱，科妮莉亚干扰了你的记忆，因为她害怕你会改变那既定的死亡。但你确实在1080次里，没有成功挽回所有既定的死亡。”

“所有？”

“克雷尔，梦与现实交织的这座桥，在人类满足自己的梦境时，就会重新化为现实，也就是改变曾经的现实，建立新的未来。你之所以留在这座桥上这么久，是因为你不满意你的梦。”

“我不满意自己的梦？”

“1080次里，你救下过汉娜、安伯、霍里，或是全部或是个别，你也彻底毁灭过埃尔默几百次，无论在他是人还是怪物的时候。甚至，在最后的这几次中，你也或多或少的击退过科妮莉亚。但是，你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在这1080次里，你没有一次挽回斯宾塞死亡的命运。”

那白色的线穿过克雷尔的大脑，一瞬间所有斯宾塞在他眼前死亡的画面在克雷尔的脑中一一重现，克雷尔捂着脑袋痛苦地跪在桥上。

“但我很欣慰，克雷尔，在这1080次里，你没有一次想着要逃避，逃离这个漩涡。你本该携带每一次失败的记忆进入下一次的梦境，科妮莉亚干扰了你的记忆，使得你在不同梦境中的记忆混乱的串联在了一起。她在期望你梦境的崩溃，但你每一次都勇敢积极的面对。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扭转你身边那些伙伴们必定死亡的命运。只是，你怎样都无法扭转斯宾塞的命运。而现在，已经到了梦境的极限，你已经死亡，斯宾塞不会抛下你们的同伴，他会被科妮莉亚所杀，汉娜、安伯，霍里最后也会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下。科妮莉亚获得了登神的力量。你最后一次的梦境，是最坏的结果。”冷冽的声音恢复了庄严，像是下达了最后的裁判。

“说，说出你的办法。说出你想我做的事，”克雷尔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要爆炸，1080次的记忆在他的脑中疯狂涌现，但他强忍着这股痛苦，硬生生地抬起了头，看向那苍白色织桥的尽头，坚定地说出了剩余的话：

“然后告诉我，告诉我那办法可以扭转一切，无论要我，付出任何代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尖细的大笑声从织桥的尽头传来。

“很好！克雷尔！我承认他看中的福尔摩斯确实值得我的下注。听好了，克雷尔。物体被高温熔化时，会变成流动的形态，时间、空间、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也一样。只要有足够的温度，极限与边界就会被熔化，你就可以再获得一次回到梦境的机会！你就可以再一次试着救下所有人，将你的梦境变成现实！”

“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你需要彻底点燃自己，就像高温炉中的炉心，梦境的极限与边界不是那么容易熔化的，你只有以自己为炉心，无限地攀升温度才有机会做到。而当你熔化梦境极限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再也无法控制那份温度了，那种炽热会熔化一切，包括你自己。你会在现实和梦境里一起消失，你生存的痕迹，所有人对你的记忆也会一同融尽，你将彻底在世界上消失。永远地化为无意识的流动物困在这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之中。”一一簇燃烧着的白色火焰出现在了桥上。

“然后变成你手中的织线对吧。”克雷尔的声音冰冷，但他没有让那声音有回答的时间。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团火焰，然后伸出手：

“当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不管再不可思议，也必然是事实。我，克雷尔，将会成为火焰的炉心，”随着克雷尔声音的逐渐高昂，他的身边散发出了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我会点燃自己到最后一刻！为了拯救我所有珍视之人！为了扭转那个令所有人都悲伤的未来！”

巨大的塔罗牌突然在克雷尔的头上出现，那张塔罗牌翻转过来，上面是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罗马数字“XII“，巨大的倒吊人形象悬在克雷尔的头上，在克雷尔触碰到那个白色的火焰前，和克雷尔一起消失在了苍白色的织桥上。

“你！你不该在不属于你的时代里多管闲事！”女人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无数白色的织线朝着一个方向刺去。

巨大的塔罗牌再次出现，同样的金色光芒闪烁，但没有任何编号在塔罗牌上。几个天使的虚影闪过，那些白色丝线立刻变得粉碎。

“我愿意，蜘蛛女士。你不服我们就打到那孩子回来。噢，我忘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都没有接触我的火焰，怎么熔化梦的边境！你这是在帮倒忙！”

虚影中的黑色礼帽微微抬起，像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和你说，只有你这一个火焰了？”

黑色的球体中，特蕾莎和伦恩的身体化成了明艳的红色火焰缓缓流向斯宾塞放在心脏位置的红色宝石中。斯宾塞蜷缩着，像一个汲取力量的婴儿。

“使者大人，你好像要不行了呀，可我还没有尽兴，要不你再坚持一会？”废弃的实验室里，斯宾塞右手持剑半跪着挡在汉娜三人的身前，身上满是血痕，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他几乎被鲜血淹没。他吐出一口血，准备再次抵御科妮莉亚的攻击。科妮莉亚露出嘲讽的笑容，高高抬起手，突然，她猛地扭头看向那颗黑色球体，眼神里充满着难以置信，一种灵魂深处的恐惧从记忆中爬出袭向了她。

黑色球体处，一只抓着红色宝石的手破茧而出，红与黄的光芒炸裂而出，黑色球体瞬间消散。光芒中，浑身浴火的克雷尔站立着，他抬头看向惊恐的科妮莉亚说道：

“有人托我转告你，人类，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