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中,贾珍所居的房间内,气氛沉闷而压抑。
屋内弥漫着一股药草的苦涩气息,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沉闷氛围。
贾珍面色阴沉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原本飞扬跋扈的神情此刻被痛苦与恼怒所取代。
红肿的眼睛与鼻子,又肿又胀,而脸上溃烂的皮肤更是触目惊心,脓水渗出。
美妇尤氏在旁,神色忧虑,小心伺候着贾珍。
昨晚,贾珍欲对秦可卿行不轨之事,却被秦可卿反击,落得这般惨状。
前来应诊的大夫,踏入房间瞧见贾珍这副惨状,当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药箱都差点没拿稳。
行医多年,走南闯北,见过的病症数不胜数,然而如此奇异的病症,还是头一遭遇见。
初时,大夫心中着实惶恐,踌躇不敢上前。
毕竟宁国府的权势赫赫,一个小小医士,在这等豪门权贵面前,犹如蝼蚁一般渺小。
又岂敢违逆?纵然满心忐忑,也唯有硬着头皮施为。
大夫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取过一方提前用滚水消毒洁净过的干手帕,屏气凝神,为贾珍清除脸上沾染的辣椒粉。
每一下动作都轻之又轻,生怕弄疼了贾珍,惹来杀身之祸。
而后,又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罐秘制的药膏,用一根细细的竹片,蘸取着药膏,一点一点地为他溃烂的皮肤涂抹。
每涂一下,都要观察贾珍的脸色,生怕引起他的不满。
一番忙碌下来,贾珍脸上的火辣疼痛之感,总算稍稍得到了缓解。
末了,大夫恭谨地躬身,面色凝重地嘱咐道:“老爷,此番病症颇为棘手,这大半月里,您务必精心调养,千万不可轻易拆开脸上的包扎布。否则,伤口一旦恶化,小的实在是担待不起。”
经此一遭,接下来的这段时日,贾珍便是有那色心,也没了祸害府中女子的机会。
只是,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贾珍对秦可卿的觊觎之心由来已久,欲望犹如一团燃烧的野火,一旦点燃,便难以熄灭。
昨夜秦可卿那些决绝的狠话,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对秦可卿的渴望与执念。
回想起昨夜,眼看就要得手,与娇俏妩媚的儿媳成就那苟且之事,谁承想,秦可卿竟会拿出那般厉害的手段反击,才致使自己落得如今这狼狈模样。
天刚破晓,贾珍心急火燎地吩咐下人们速速去寻觅秦可卿的下落。
美其名曰是有要事相托,实则心中那点龌龊心思,众人虽是心知肚明,但在这宁国府中,谁又敢多言半句?
可惜,又哪里知晓,秦可卿早已在王睿的新宅中安然藏身。
寻不到人,贾珍在房内暴跳如雷,对着下人们破口大骂:“一群没用的饭桶,连个人都找不到!若不能将蓉奶奶完好无损地找回来,你们就都给我滚出宁国府,别再回来!”
尤氏端着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内服汤药,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贾珍床前。
尤氏柔声道:“老爷,莫要动怒,先把这药喝了,好生调养身子才是。”
贾珍气呼呼地将那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许是药效发作,又或许是昨夜一宿未眠,困倦之意如潮水般涌来。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吩咐尤氏与下人们都退下,自己则闭眼欲睡。
恰在此时,一个冒失的小厮未经通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下子搅了贾珍的清梦。
贾珍怒目圆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斥道:“混账东西!如此冒失无礼,成何体统!”
小厮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连连磕头,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哀求道:“老爷,夫人,小的知错了。只是此事十万火急,实在耽搁不得,还望老爷夫人恕罪。只因事情关乎蓉奶奶。”
一听到“蓉奶奶”三个字,原本还满脸怒容的贾珍,瞬间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究竟何事?快说!”
尤氏见状,微微颔首,示意那小厮如实道来。
小厮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才战战兢兢地说道:“蓉奶奶的贴身丫鬟宝珠前来报信,说蓉奶奶……”。
“别吞吞吐吐的,快些讲!”贾珍心急如焚,不耐烦地催促道。
“蓉奶奶在敬贤桥下投河自尽了。”小厮低着头,声音颤抖地说道。
说完后,不敢抬头看贾珍的脸色,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听闻此言,贾珍如遭雷击,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过剧烈,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此刻他全然顾不上这些。
右手颤抖着指向那小厮,慌乱中连脸上的伤布都扯落下来,满脸的惊怒与难以置信,嘶声吼道:“你说什么!可卿没了!”
尤氏与小厮听到贾珍如此直白亲昵地称呼可卿,心中皆是一惊,但都极有默契地装作没听见。
这种隐晦敏感之事,多听一句、多说一句,都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可卿,你怎能如此狠心,就这般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