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梨儿原本是多山县城中“花花楼”的一名娼妓,解放后,县政府将她们这些不劳而获、依靠男人生活的寄生虫遣散出城,让她们接受改造,学会自食其力,重新做人。香水梨儿只身一人来到昂首村,投靠她唯一的表亲魏常善。前文曾提及,这魏常善年少时行为放荡不羁,年老时头脑昏聩糊涂;他的儿子魏有才也是一个畏惧妻子的软弱之人,而那个儿媳妇则是一个既传统又尖酸刻薄的女人,根本无法容纳像香水梨儿这样的亲戚。香水梨儿经历丰富、见识广博,深知自己的处境,于是拜托金不换在村子边缘找到了两间闲置的房屋,暂时居住下来。
这香味儿,真可谓是人在屋内,却能飘香十里。这不,吕文相领着一群纨绔子弟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活脱脱一群绿豆苍蝇,一个劲儿地往人身上叮啊!他们那嘴跟抹了蜜一样,说出来的话别提有多好听了,又动手又动脚的,缠着她不放。这女子本就没啥贞操观念,为了讨生活,也只能重新捡起老本行,贱价把自己卖给这群无赖,跟他们一起鬼混。时间久了,大家都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孩儿干粮”。
香水梨儿也曾无数次地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轨迹,但命运似乎总是对她开着玩笑,让她陷入无尽的困境之中。然而,就在某一天,当她走进金不换豆腐坊时,命运终于给了她一个新的转机——她遇到了仇章。
这个名叫仇章的男子,虽然已经年近半百,却一直独身一人。他的出现,让香水梨儿看到了一丝希望,也让她产生了成家立业、过上普通人安定生活的渴望。而对于孑然一身的仇章来说,他不仅同情香水梨儿坎坷的人生经历,更被她出众的美貌深深吸引。因此,每当两人相遇,仇章总是忍不住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并露出欢喜的笑容。
经过金不换的介绍和提携,仇章更是动了真情。尽管这位老学究平日里以儒雅自居,但面对香水梨儿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心动起来。只是,他终究顾及着自己的颜面,不敢在金不换面前放肆,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香水梨儿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偶尔偷偷看她几眼。
香水梨儿年纪轻轻却已是情场老手,阅人无数的她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真正的有钱人和装阔气的穷鬼。对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能养得起她的男人,至于年龄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毕竟关灯后都一样。因此,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她对着仇章妩媚一笑,决定主动出击。她先向金不换发出邀请,希望他带仇章去她家做客,并表示感谢:“金大哥,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您帮忙找了住处,恐怕我就要流落街头讨饭了!其实我一直想请您来家里吃饭,但又担心嫂子会误会,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可以让这位老哥哥陪您一起去,虽然只是小小的瓜子仁,但也代表我的一片心意啊!嫂子,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这样也算是满足了我的一点心愿,嫂子,您觉得可以吗?”
张桂芬聪明伶俐,经历过世事,早已洞悉香水梨儿的意图,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对仇章的生活非常关心,希望能促成这段姻缘,于是笑着说道:“去吧,去吧!不要辜负了这个姑娘的一番好意!”几盘新鲜菜肴,几杯香醇美酒,让人尽情享受其中,心情愉悦。正所谓,人不是因为酒醉而陶醉,而是因为情感而沉醉;人不是因为美色而迷惑,而是因为爱情而着迷。一向自重自爱、谨小慎微的老夫子仇章,此刻却被温暖的酒水染红了脸颊,心中燃起熊熊火焰,忘记了一切。香水梨儿眼波流转,情意绵绵。金不换按照妻子张桂芬的嘱咐,找借口离开了那个温馨芬芳的小屋。这位大半辈子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老光棍,再也无法保持谨慎和克制,毫无顾虑地将香水梨儿紧紧搂入怀中。两人激情似火,沉浸在云雾缭绕之中,如痴如醉。没想到,香水梨儿竟然怀孕了,怀的正是仇章的骨肉!
今天,仇章被吕文相捉了奸,事情败露,反而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促成了他们的婚姻。金不换出面调停,说他是介绍人,吕文相不得不给面子,就这样,他们去区公所登记后,成了合法夫妻。可惜仇章命运不济,年老体衰,无福消受,儿子仇恩宽七岁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终成憾事。
香水梨儿虽得到仇章留下的遗产,但不会细水长流地过日子。男人不在了,失去了依傍,带着儿子,十年时间找过三个男人,离过三次婚,皆因小恩宽遭到继父的虐待,香水梨儿不堪忍受,母子们相依为命所致。儿子十八岁那年,苟成艮当了村干部,香水梨儿架不住苟成艮的挑逗,常把门子虚掩着半夜与苟成艮偷情。儿子大了,懂得男欢女爱了,不给苟成艮好脸色看,弄得香水梨儿很尴尬。儿子要报名参军,苟成艮极力撺掇,香水梨儿哭天抹泪,对儿子发誓不再干那丢人事儿。但儿子体检合格,榜上有名,在那个政治气氛浓烈的年代,岂能反悔?苟成艮答应下很多照顾军属的优越条件,香水梨儿眼含热泪把儿子送上那红旗飘飘的应征行列。
三年后,五大三粗的仇恩宽退役了。苟成艮与薛弥关在村公所里给他开了个欢迎会。小伙子真出息了,说话一套一套的,很招人喜欢。薛弥关懂得利用新人,马上把民兵工作那一摊子交给仇恩宽负责,部队三年没白干,仇恩宽已经养成了雷厉风行的好习惯,做事脚踏实地,工作干得顺风顺水,成了薛弥关慧眼识珠的一面挡箭牌子。
儿子有出息,香水梨儿高兴极了。儿子是党员 ,儿子当村干部了,儿子给自己长脸了,苦日子熬出头了,香水梨儿看着儿子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想给儿子找个对象,这却成了一道难题。农村庄户人本分传家,最忌讳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害怕那些花里胡哨的遗传,都说“染缸里拽不出白布来”。香水梨儿的过去与现在,村里人那个不知道?谁愿意让人戳脊梁骨?香水梨儿托人给儿子说媒,都碰了钉子。本村找不下,到近村找,近村找不下,到远村找,三乡五里找不下,最后从五十里以外的大山那头总算找下一个土里土气的山里姑娘!
媳妇进门,喜气盈盈。这位大山里的姑娘,相貌平平,表情呆板,胖嘟嘟的,举止笨拙,不善言辞,更不会花言巧语,这倒让婆婆喜欢,男人放心。
人常说“打着革帛(衬子)替样子”,这话不假。香水梨儿生活不检点,常常被小媳妇眊见,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们,也背转脸去向她动手动脚,时间一长,耳濡目染,小媳妇也学会打扮自己了,也学会和那些男人们眉来眼去了,到底承袭了香水梨儿的衣钵。
小媳妇人勤快,在仇恩宽分的那一亩自留地里,种了甜瓜,作务得好,到了收获季节,瓜香甜脆,人们都爱吃。仇恩宽在地头搭了一个看瓜棚子,白天女人守着,黑夜男人守着,生活得很严谨。就是这个瓜棚子,成了一群后生们去吃瓜、寻欢作乐的场所。“脆甜瓜”的诨名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