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拖到年关,冷若冰要回家过年了,才把张春来叫道镇政府,开门见山地说:“等急了吧?俺今儿个有点空儿,给你把事情挑明了吧。苟书记虽然看病不在村里,但昂首村党总支书记之职仍然是他。你虽然在这次选举中侥幸获胜,可交接手续没完成前,把一位老同志一脚踹开,道理上说不过去吧?咱再说说米颂,那是苟成艮前辈培养的对象,你能灭下这个脸,俺可灭不下。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大的误会,你能记恨他一辈子吗?这不显得你也小肚鸡肠了吗?俺的话你爱听听,不爱听算。快过年了,你先把村里的事担起来,总不能这么大个村子乱无头绪吧?回头俺再劝劝米颂,别和你对着干就是了。‘家和万事兴’嘛,班子合套也一样。有啥事儿,过了年再说吧!”
张春来说:“冷书记的意思是让俺暂时代理一阵子,等苟书记回来,主持工作,俺再把担子还给他,是这意思吧?”
冷若冰说:“不存在还不还的问题,书记之职本来就是苟成艮的。”
张春来又问:“那就是说村民们投票的结果,其实是不作数的,对吧?”
冷若冰脸一沉说:“谁说不作数了?谁敢说不作数了?俺和你交代的很清楚了,苟书记一天不卸任,咱就得尊重他是昂首村的功臣。他啥时候让贤了,你啥时候就算名正言顺了。”
张春来瞪起眼睛说道:“那就是说,俺就一辈子不能行使手中的权力,就得给他打把子,跟着噢噢!”
冷若冰被他这句话惊得一激灵,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语气严厉地说:“你这不是凿死眼儿嘛?俺的话你怎么就一句也听不进去呢?”
张春来气呼呼地反驳道:“俺听进去了!无非是让俺永远当傀儡。有了成绩那是苟书记领导有方,出了差错那是俺张春来独断专行,有了问题让俺吃不了兜着走!你们想得可真周到啊!现在还要在俺身边放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这不等于让俺自己去送死吗?”
冷若冰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春来毫不示弱地回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明天我要到县里去问个清楚,看看我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又不是死皮赖脸地非要做这份工作,我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
冷若冰再也端不住架子了,一下子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缓缓地说:“看看你,看看你,激动啥哩?坐下来吧!刚才俺是试探你哩,你们的任命书下来了!”他从抽屉里抽出那份县委文件,放在桌子上说:“拿着吧!俺本打算给你们开个会,当众宣读哩,看你着急的样子,自个儿拿回去上任吧!”
盖着大红印章的多山县文件,庄严地任命张春来为昂首村某届村总支书记兼村委主任。副职里明明白白写着副书记米颂。张春来的手有点哆嗦。
冷若冰语重心长地说:“春来噢,俺还是那句话,苟书记工作了几十年了,该给的面子一定要给。米颂在班子里挂个副职,不过分。有啥不投机的地方,你找俺。”
张春来说:“尊重前辈这点觉悟俺还是有的。俺也还是那句话,要俺当傀儡,俺办不到!”说完这句话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镇政府大院。刚一出门,张春来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感到一股压抑已久的闷气从身体里释放出来,让他感到格外舒畅。他自言自语道:“娘的,这么长时间把俺吊在半空中,今天总算踩着实地了!”随着这股闷气的释放,他的心情也变得格外开朗。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发现天空似乎比往日更蓝了,仿佛一片清澈的蓝宝石。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道路,感觉道路也变得宽阔了许多,似乎通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张春来的目光落在了路上的行人身上,他们行色匆匆,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尽管现在已经是腊月数九天,寒风刺骨,但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这种温暖不仅仅来自于身体,更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喜悦和满足。他情不自禁地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噢……!”这声吼叫充满了力量和自信,回荡在空气中,仿佛向整个世界宣告着他的决心和勇气。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但张春来看似毫不在意,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享受着这一刻的自由和畅快。
“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大门迎喜神!今天是个好日子,敲锣打鼓庆新春!……”一辆小轿车播放着这首动听的歌曲,嘎吱一声停在张春来跟前,车窗内探出米颂的头来,向他野蛮地打招呼:“嚎丧哩!差点撞俺车上。你死了,再诬告俺个‘故意伤害’罪,俺找谁说理去?”
车内的杜雅儿拧了米颂一把,满面春色地说:“春来,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家伙属猪的,咬住不放。别忘了咱们从前的交情,别把他这张臭嘴当回事儿!”
雅儿的几句话,把张春来心头的火浇灭了。他摇摇头,把路让开。
米颂一踩油门,一股冒着黑烟的尾气喷过来,张春来皱着眉头想,从小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怎么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