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慌了神。

倒不是担心这水里有水鬼什么。

而是很多下水救人，结果人没救上来，自己还搭进去的例子，都是被救者下意识挣扎拉拽所致。

但感受着脚踝上力量飞速减弱，他也很快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朝水下钻去。

只一下便捉住了那冰冷、细腻、修长的手。

然后他在下面把人朝上顶着，边顶边游。

好一阵，才感觉到脚踩入了森凉淤泥里——岸边到了。

他松开人，自己先爬上岸，然后把水里人拖拽上来。

因为身体变小的缘故，又很长时间没游泳了。

这么一圈下来，他离水后便觉身体沉重。

即便这样也知道救命如救火。

低吼一声，卯着力气咬牙把人拖上来，抱上岸，平放在地。

周围人见有人捞上来，连忙打灯来帮忙。

只见是一青绸裙披头散发的女子，便伸手测测鼻息。

“没救了……死了！作孽啊……”

“让开！”

少年低吼，驱散围拢的众人。

“少年郎，你莫生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众人看着没说话的少年，抱着女子大腿将人倒吊过来。

随后尽量伸长手臂去拍背部。

只是几下，水从女子口鼻耳朵里流出，紧接着一阵苦呛艰难、仿若喘息不过来的咳嗽声，女子又“死而复生”活了过来。

这一刻，周围所有人看着少年，目瞪口呆。

“这、这莫非是生死人肉白骨？！”人群中有书生惊道。

更多的都是读书不多或完全文盲的平民。

他们注意力全落在少年那薄薄一层的圆寸头上。

这时代，也就没及时清理的和尚，才会这样。

“原来是少年高僧，佛法精深！”不少人反应过来，双手合十虔诚起来。

姜烛之皱眉，看着周围这些人，他忽然厌恶起这次穿越了。

把苏醒的女子搂在怀中，帮她把覆面头发捋开。

“你还好吗？”

女子苍白着脸，目光幽幽地定在少年脸上，虚弱点头。

“多谢救命之恩，妾身……”

女子话没说完，便被平放在地。

少年起身，一刻未停。

走下岸滩，一个猛子扎入黑暗寒冷的运河中。

女子虚弱地撑起身体，伸手想要去抓，却正好看到这一幕。

“让开让开让开！”

一辆华贵马车忽然冲开人群，来到女子身旁。

“三娘子！”

车上丫鬟连忙拿出裘袄给女子裹上，接着搀扶她上车。

临上车时，却又停下。

“等等，救我的恩人还在水中……”

车夫焦急劝道：“三娘子，入夜了天冷，你还是赶紧上车吧。”

女子有些焦急道：“那你快帮我快下水去帮他一把。”

车夫无奈道：“可我是北方旱鸭子，不会水啊。”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头晕目眩腿一软，晕厥了过去。

“三娘子！”车夫和丫鬟都急了，连忙把人塞入马车驱回。

一路经过这天水长街，可见不少人或坐或躺在地上。

短短一会儿工夫，被捞出来的人已不少。

可惊呼声和哭声也同样多了起来。

总归有些是救不回的。

姜烛之再入水，在画舫和乌篷船附近一阵摸索，很快又找到个。

这是个小姑娘。

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乌篷船翻了，倒扣水中没沉，船格子里头有点空气。

这小姑娘便扒拉在里头艰难维生。

可里头毕竟空气有限，这么一会会儿已是救援末期。

她坚持不住，又哭又叫喊救命，然后便气耗尽力也耗尽，沉入水中。

姜烛之边游边找，其实体内已消耗殆尽。

听到声音后连忙四下找，刚好找到。

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后，一胳膊搂着，剩下三肢用力朝岸边冲去。

就在力气即将耗尽时，总算伸手扒住滩头，把自己拉过来。

可这时，他已经没力气爬上去了。

还好岸滩上有人，连忙过来帮忙，把这鹅黄衣裙的小姑娘带到岸上，然后把他从水里拽出，背了上去。

“高僧！这小丫头也死了！”

岸上人摸着小姑娘冰凉的肢体，又试了试鼻息和脉搏，全无。

“我来……”

姜烛之从汉子背上下来，双腿都在打摆子。

他跺了跺脚，咬牙快速来到这小丫头跟前，听听心跳。

心跳没了。

他很清楚，这姑娘并不是溺水，而是缺氧性休克。

这种急救知识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都是初中必学的。

他手在小姑娘胸口摸了摸，摸到了肋骨。

手掌一半搭在左肋末，这便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按压。

可他双手都在颤抖，完全按不下去。

当下变通，一手仍旧按着，但不是平按，而是掌心要空。

另一手作拳头，砸自己手背。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