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猿意马,一时没想好开场白。倒是这男人主动开口了:“你这里人好多。我坐在后面,一排都空着,要不要过来一起?”
一起……什么?他话音未落,我内心已经开始疯狂点头。可是余光扫到被眼罩覆盖了大半的许绍的脸,理智又重新爬向高地。
许绍说的没错。我们这次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能让别人记住我们的脸。
但是,三天之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如果还不知道这个帅哥的名字就死了,岂不可惜!
见我不应,那男人笑了笑:“打扰清梦,只想略表歉意。我不是坏人。如果担心,包包可以不拿过去。再说你墨镜,口罩捂地严严实实,下了飞机就算迎面撞上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好看小哥笑得如此真诚,再以猥琐之心揣摩别人就是我的不对了!
我心一横,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许绍,屁颠颠跟着小哥去了他的座位。
许绍你就放心睡吧。死刑犯还要吃顿红烧肉呢,跟好看小伙子坐一起是我最后的愿望!我会全程佩戴好口罩,连自己是圆是扁都不会告诉小哥哥的!
跟过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该如何应对小哥的问题。
——你是哪里人呀?
编一个离我老家最远的地方嘻嘻。
——摘下口罩给我看看呗?
说好的迎面撞上都认不出来呢?
——这次回国干嘛呀?
反正不是执行什么狗日的任务,更不是完成什么天杀的计划。
我真是一个有城府有胆魄的好少女呢。
事实证明,这些脑补纯属多虑。小哥和我隔了一个座位坐下,只字没问就掏出本书开始读。
我自己坐了会没意思,又不想显得太主动。随着一阵气流颠簸,又不由自主陷入混沌。
这次倒是一路无梦。除了中途两次被空乘叫醒吃饭,上了一次厕所,再次意识完全回归竟然是因为飞机落地一声巨震。
“要不是这次见不得人,妥妥地要向航司投诉重着陆。”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小声嘟囔。
一座开外的小哥摘下眼镜,冲我一笑:“你好像睡得不错哦。”
我老脸一红:“上飞机之前太累了……”小哥却没有再回答,而是开始认真把东西装回背包。
我看着过道里黑压压一列从行李架里拖出大包小裹的旅客们,猛地一拍脑门。
坏了,怎么一路睡到落地。这下许绍肯定发现我没在位子上,又要大惊小怪唧唧歪歪了。
这厮心理素质真的欠费。我腹诽许绍,其实心虚的很。赶紧站起身来,拼命想挤回原来的位子。
前面的大姐,两个箱子占满过道。这么大的箱怎么提上来的?航司也不管管?我努力把腿塞进箱子之间的缝隙,刚挪了一点就动弹不得。想让她高抬贵手放我过去,没成想这死婆娘回头直接开骂:
“挤什么挤?飞机还没开门呢,急着回去上坟啊?”
“飞机上带狗不是要进有氧舱吗?怎么现在狗坐人位还会带行李了?”我心虚又气急,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就后悔得要死。陈若离啊陈若离,低调低调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现在好了,再收不住,怕是要在网上出名了。
“哎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大姐声音又尖又细,正要继续发作,却被好看小哥一把拦住。“美女,美女,别生气。她身体不舒服,着急出去,你别往心里去。”
小哥笑得灿烂,大姐语气一下子软得像个刚出炉的欧包:“没事儿。你女朋友吧,”三角眼只在我脸上停留了半秒钟,一溜烟又回到好看小哥脸上:“性子这么急,可得照顾好了。”
我不敢再贸然动作,只能踮着脚试图从密密麻麻的卤蛋脑袋中找出许绍那一颗。队伍开始蠕动,脑袋们分散又重合。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许绍回望的脸。
我抬起手臂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那个似他又不像他的身影倏尔淹没在重重的大衣们之中。我只好慢慢跟着人群随波逐流,等到外面再跟他好好解释吧。
我谨遵许绍教诲,下机时谨言慎行,没有和好看小哥说一句多余的话(尽管是因为没机会),更没有让他看到我的样子(尽管是因为他不在意)。
之后的两个小时,我找遍了到达大厅的每个角落和出口,打了无数次派发给他的不记名电话卡号码,希望的火光摇曳黯淡。我再一次走回去,看到孤零零立在行李大厅角落里的,许绍的托运箱子。
最后一星火光熄灭,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就在下飞机那短短十几分钟,许绍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