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涛哥之前的吩咐，通过了门卫登记，到了公司前台，见到了负责招聘的李小姐。

白，就像腊月的第一场雪那么白。

王恺并不知道当时的她是哪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生来就是城里人，举手投足之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缥缈。

没错，就是缥缈，和声细语，王恺根本不敢抬头细看她的长相。

“李刚华，你把这个表格填一下吧。”

她把身份证收走，递过来一张登记表。

王恺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刚出校门的他记忆力还算不错，身份证号，出生日期，籍贯地址，一字不差。

“填好了，谢谢你。”

恭敬地递了过去。

身份证递了回来。

“五百年前咱们还是本家呢，你别介意哈，不是不相信你，最近太多拿别人身份证的进来了，花二三十块征用一个，唉，只是公司有规定，大家都不容易。”

李小姐悲天悯人。

二三十块钱？

王恺给了五十。

别怪他小家子气，一个时候一顿饭才两块钱。

年少的他，第一次对邻居这个曾经一起下河摸鱼捉虾的涛哥有了质问的冲动。

只是这份冲动，在李小姐通知明天可以上班以后，烟消云散。

签合同按下手印那一刻，王恺看着那一个月哪怕是680块的工资，心里都忍不住的激动。

小时候家里穷，穷到什么地步呢，小学三年级那一年的年夜饭食材，是母亲找另一家邻居借的两颗大葱和一颗白菜。

四年级，漂泊大雨，电闪雷鸣，才十一岁的他按捺住恐惧的心，趁着没人出门，趁着雨水冲刷，转遍了整个村子，只为了挖一些知了卖钱给母亲买一包洗衣粉。

现在，他王恺终于能挣钱了。

在那个时候的概念里面，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工资。

谢过了李小姐之后，出了厂门，小心翼翼的揣着合同，给邻居大婶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喂，谁啊。”

“婶子，是我，小恺，能麻烦你喊下我妈嘛？”

“行，你过三五分钟再打过来吧。”

“谢谢婶子。”

无论是打过去的电话费还是她默认接起来的电话费，大家都不愿意把时间花在等待的时间上。

约莫过了五分钟的样子，电话再次接通，这一次，那头是母亲质问的声音。

“喂，是恺吗，你这孩子，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王恺的心里直突突，握着合同的手，隐隐冒出来青筋。

“妈，我忘了，对了，我今天签合同了，跟涛哥一个厂，涛哥帮忙介绍的，你放心吧，下个月我给你汇钱哈。”

“好，好，妈不要你的钱，你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跟人家闹别扭，好好干活，听领导的话，家里不用你操心哈。”

他知道此时电话一定是在免提着，没等母亲再多夸涛哥两句，就赶紧借口要去买东西挂掉了电话。

很多年后，母亲闲聊中提起来，当时那个婶子脸色不知道多难看，该收的一毛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