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海坐车来到了方海市第一医院,正好是重症监护室开放探视的时间。
“海子!来看你妈啦。”ICU的护士郑玲玲熟稔地和顾望海打着招呼。
“嗯,玲玲姐。我妈怎么样了?”
郑玲玲叹了口气,不忍心道:“还是那样。”
“嗯,没有坏消息就行。”顾望海故作轻松地笑道。
见顾望海走远,两个新来的小护士凑到郑玲玲旁边打探着。
“玲玲姐,他是谁啊?你好像很熟嘛。”
“对啊,还是个小帅哥呢!他有女朋友了吗?”
“他是29床的儿子。”郑玲玲答道。
“啊?29床?!难道他就是那个.......那个精神病!杀人凶手!”
“呜哇!吓人欸!”另一个小护士也惊恐地拍着胸口,道:“难怪我看他刚才皮笑肉不笑的,好假!”
“你们两个闭嘴!”郑玲玲皱眉骂了一句,抬头看看顾望海的背影,他应该没听到吧。
走进病房,顾望海来到那张熟悉的病床前坐了下来,握着床上那女人的手,低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监护仪的嘀嗒声冰冷地回响着。
看着床上瘦得脱了相的妈妈,顾望海的鼻头一酸。
三年了,他妈妈吴慧珍已经在ICU躺了整整三年了。
她一直处于深度昏迷,浑身插满管子,靠着呼吸机和静脉营养吊着最后一口气。
三年来,有好几次病情变化,极为凶险,医生们已经劝顾望海放弃治疗,但最后顾妈妈都挺了过来,引得医生们啧啧称奇。
他们感叹病人顽强的求生欲,但顾望海知道,这并不是他妈怕死,而是他妈即便在昏迷中,受尽痛苦折磨,也知道自己不能死。
因为三年前,正是顾望海失手将他妈推下了阳台。
那插满浑身的管子,不仅吊着吴慧珍的命,更吊着顾望海的命。
为了治疗顾妈妈,顾望海的父亲毅然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然而从七层高楼落下,没有当场死亡已是万幸,怎能再期待一个奇迹?
治疗了半年毫无好转迹象后,顾父心力憔悴,最后选择了离开。他把卖房子的钱全部留给了顾望海,一言不发地走了。从他的眼中,顾望海能看到不亚于自己的痛苦,以及怨恨。
之后每个月顾父都有打一笔生活费过来,直到上个月,顾望海正式成年,生活费也彻底断了。
“海子,不好意思啊,住院费不够了,你看今天方便交吗?”郑玲玲支吾着开口。她知道顾望海的情况,所以每次催缴费时心里也不好受。
“好的,玲玲姐,应该的。我一会就去交。”顾望海点了点头。
握着母亲的手在嘴边亲了下,顾望海温柔道:“妈,明天大学就要开学了。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上学,然后努力赚钱工作,你要等我。”
离开ICU,顾望海去收费处交了住院费,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他心里默算一阵,忧心地皱了皱眉,这点钱,只能再坚持三个月了。
掏出手机,顾望海在通讯录里翻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顾令树,看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好久,顾望海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了。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顾望海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哽住了一般,叫不出那个词。
电话里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有什么事吗?”中年男人等不到回应,终于先开口了。
“......住院费不够了。”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男人叹了口气道。
“妈妈还在坚持。”顾望海声音沙哑。
“可是这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医生早就说过了,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康复的希望!”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哽咽道:“这只会让大家都痛苦!望海,你.......”
“我不会放弃的。”顾望海打断道。
男人顿了顿,突然开口道:“我要结婚了。”
顾望海没有说话。从两年半前两人为了是否放弃治疗这件事情大吵一架后,他离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你已经成年了,可以作为你妈的监护人。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你签字。之后你是继续治疗还是放弃,我都不管。”
言下之意,他不会再出钱了。他要继续自己的人生。
“我不会放弃的!”顾望海挂电话前加重语气重复道,说给对方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离开医院,顾望海来到天成大学附近的丰水公寓,他约了看房。
“小伙子,你运气不错,这附近的房子可不好租......要不是上一任租客家里有事,临时退租,你可找不到这么价廉物美的好房子。”房东大叔趿拉着拖鞋,在前面带路。
顾望海打量着四周,这处丰水公寓背靠景山,毗邻天成大学,闹中取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住处,但房东的话显然只能信一半,因为这里的房租并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