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具体问题”就是这个啊。
“还在。好的。”我回了信息给她,然后开始操作。
艳丽的夕阳经过右侧乳白色纱窗的过滤,在室内蔓延开柔和的橘红,我很快便替换完了logo,重新检查、输出终稿之后传给了她,至此,她和组长都还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
但我还不能走,要等最终确认,以防万一。
话虽如此,当下确实没有其他要做的事,于是我摘下耳机,活动活动肩颈,然后来到窗边,拉开纱窗,开始观察起窗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多肉植物——是我平日里的小小爱好,不知不觉竟已摆满了窗台。
此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总算吵完了。”我在心里小小吐槽,舒了口气。
组长的声音远远传来“啊,小静,你还没走啊,正好,”
我回头,看到组长走向我,鸭梨儿并没有跟在后面。
“昨天那集有个小问题,得麻烦你改一下。”组长用闲聊的语气对我说。
“什么问题。”我平淡的明知故问。
“啊,就是有个logo贴错了,文件鸭梨儿发你,得麻烦你替换一下。”组长脸上堆着笑,轻描淡写的说。
“哦~”我表现出惊讶,然后点头回答“好的。”
“那我先走了。”组长笑着摆手,然后神清气爽的转身走掉了。
“嗯。”我平淡的回答。
是的,我是那种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胆小鬼。
组长离开好一会儿后,鸭梨儿都没有出来。我走向会议室,站在门口,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笔记本屏幕,用力的敲打着键盘。
“这次对了么?还有问题么?”我轻声问。
“你还没走啊,”她转向我开朗的说“我看了,没问题~就换一个logo嘛~已经发给对方了,正在等确认结果。”
“哦。”我回答,然后迟疑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她张口要说什么,然后立刻闭上嘴巴,片刻后扬起爽朗的笑脸说“啊~没事没事~太正常了~”
一滴泪从她微笑的眼角流下来,她自己似乎没有察觉,随即哗啦啦的泪不停的滴落下来。
我连忙走进会议室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啊……谢谢啊。”她有些窘迫的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擦了几下眼睛,然后无奈的笑着说“哈哈~根本没有想哭的,怎么说呢……被人安慰一下反倒不自觉的哭出来了呢~”
“确实会这样。”
“我根本没有想哭的!”她再次强调,然后她笑着合掌说“帮我保密啊~”
“嗯……”我思考片刻,然后笑了一下,说“虽然我总是戴着耳机,但并不是总在听歌的,甚至可以说几乎都没有在听歌,所以每个人说过什么我都是知道的,”我笑着,竖起手指放在嘴前“也帮我保密哦。”
她首先惊讶了一下,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从那之后,我们便渐渐要好起来。
晚上交给她终稿后我开始留下来,拉个椅子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再看几遍我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终稿,每次她都会爽朗的笑着对我说“你交的东西,我放心~”
然后她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再待一会,我会说“定了饭还没有到,吃完再走。”继续赖在她旁边刷手机,愉快的看她和显示器上的表格大眼瞪小眼,时不时听她吐槽几句,然后一起吃晚饭,一起离开公司,也有了很多鸡毛蒜皮的闲聊,比如白天听到的八卦,正好从她口里补完事件始末,或者单纯的聊聊各自的生活、喜好。
那段时光让我感到无比的惬意,舒适。所以即便总是加班到很晚,也完全没有觉得是痛苦。不过我们变要好在公司内是不为人知的,毕竟除了我们俩,再没有其他会自主留下来加班的人了。我始终是那个一天到晚戴着耳机的透明人,她始终是那个引人注目的“麻烦制造者”,雷厉风行、专注工作,不被任何人影响,不会被任何人打败,是可以把所有不甘都化作动力的真正的强者。
之后我也确实再没有看她哭过。
其他个别吊儿郎当的制片被降职去做无关紧要的小项目,她升了职的时候,我真心为她开心,因为明眼人和时间给了她公正的评价和肯定。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大跨步向前,在事业上做出惊人的成就,所以三年前当她告诉我要追随男朋友一起到魔都生活的时候,我是相当震惊的。
但是这份意外,仔细想来却也有迹可循。
那段惬意的加班时光里我知道了,她其实很有少女心,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很喜欢我种的多肉植物们;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腻,不仅别人发给她的文件她会检查很多遍,就连自己做的各种表格,甚至是发给每个人的每条信息、每句话,她都会很认真的斟酌用词,检查好几遍再发出去;平日里对待工作和同事理性到近乎机器人,其实对于自己过于强硬的性格给人造成的伤害很在意;对于感情其实很有依赖性,也早早就考虑好了婚姻生活……工作其实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吃践行饭那天,我见到了她的男朋友,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比她大几岁,据说是之前公司的上级,魔都本地人。看着她完全不同于在公司里一副女强人形象的小鸟依人样和散发出的幸福气场,我知道,我应该祝福她。
于是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告别了生活、工作多年的城市,和男朋友一起南下了。
转瞬即逝的两年间,虽然不能见面,但是我们维持着时不时的联系,所以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期间我换了公司,然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行业寒冬,我没能幸免成为了万众被裁员的大龄青年之一。
当我沉寂许久,犹豫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她所在的城市,并满怀期待的落脚魔都——这座繁华的南方城市之后,却不料,她变了,分别两年,似乎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