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知道,那十六日转瞬而逝的时光,十六年后也无法遗忘,恍如隔日。
他从来也不知道,那十六日转瞬而逝的时光,十六年后仍萦绕在心,历久弥新。
他们相遇在彼此开启人生新篇章之际。那一日,春风十里,汜水河畔杨柳青青,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蜂飞蝶舞一派逍遥自在。阳光透过逐渐消散的云层洒落大地,煦得游人有些醉意。三月三这样如诗如画的美好春光,使得欢闹上巳节的人们在河边越聚越多。
雨后湿润的青石小路上,一辆精巧的马车正在灵活穿行,车厢四角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一首欢快的乐曲。昨夜淅淅沥沥的春雨让李峑舒舒服服睡过了头,待起床梳洗完毕,已近午膳。丫鬟小唯自是了解小姐散漫的性子,早早命人备好食盒马车,待李峑梳洗完即刻出门赴宴。
马车穿过弯弯曲曲的青石巷,就到了汜水河畔。河边的年轻男女成群结伴,笑语盈盈,尽情享受这一年一度的美好时光。游人如织,马车渐行渐缓,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过了桥就是葛府,见马车被堵,再等下去怕是更迟,李峑急忙戴上面纱和小唯下车步行。
人群中,李峑一袭红衣鲜艳夺目,乌黑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越发衬得身姿袅娜,给这河畔春日平添了一分亮色。周围的人们纷纷感叹:“瞧这风华气度,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了!”
李峑全然不顾众人灼灼的目光,只小心地穿过人群。此刻景致正好,目之所及花开锦绣,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河水潺潺,泛起一片金光灿灿的涟漪。李峑微微眯眼,抬袖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却瞥见前方圆拱桥上缓缓升起一尊健朗挺拔的身影。纵使四周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也无法掩其光华分毫。
李峑驻足河岸,竟忘了呼吸,有些痴痴地注视着那身影从桥上走下,径直朝自己走来,越走,越近。那飞扬眉毛下的双眸,似有星光闪烁,比河上春水的金光更加耀眼。那星光似乎也投向了她,电光火石之间,此刻她眼中只存这一抹玄色,耳畔的喧嚣不再,微醺的春光不再,只这玄色衣袂翩翩随风拂动,好似河中泛起的阵阵涟漪……
桥下河边,那抹耀眼的红灵动得鲜艳夺目,他也一眼看到了她,却再难移开双眼——各色女子已见过不少,眼前这位虽面容不显,窈窕的身姿,周身的韵致,却令得自己心潮涌动。
五步,四步,三步,近了,更近了……
“骆郎~”
软糯的女声,划破这片刻的宁静。李峑有些茫然,分不清今夕何夕。小唯赶紧上前侧身扶住她,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和玄衣男子之间。男子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越过她们径直来到一名黄衣女子身前。
“你怎么来了?”男子声音爽朗,让李峑想起林间汩汩而出的清泉,有着别样的风采。
可惜,这风采却被别人捷足先登,李峑心中涌起莫名的淡淡忧伤。
“小姐,快走吧,葛府的生辰宴要迟了。”小唯有些着急,生怕在路上耽搁了,尤其是被来历不明的生人误了赴宴大事。李峑骤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带着小唯和长随匆匆上桥。
李葛两家都是武将,同在江州发迹,素来交好。李百户带着妻儿常年驻守边关,不忍小女儿李峑受苦,独留她在江州老家由李太夫人照看。太夫人曾受封和义郡夫人,素有贤名,又对孙女疼爱有加,养成她自小不受拘束、天真烂漫的性子。葛校尉家长女葛恒比李峑年长几岁,是江州世家小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两人自小师从教坊司梁姑,是一同习筝的姐妹,感情甚笃。
因葛恒许了青城袁家,夏天就要出阁,这是最后一次在家中办生辰宴,江州各世家小姐早早齐聚一堂,只这李峑迟迟未到。眼见午宴都开始了,葛恒打发两拨仆妇去请后,终于瞧见姗姗来迟的李峑。
“峑妹妹,满屋子属你最懒!”葛恒佯怒,“你再不来,今日我便亲自拿你去!”李峑不好意思地道了个万福:“恒姐姐,路上人多马车过不来,是以迟了。”“我还不晓得你!还怪人多,哪回不是你贪睡误事?一会儿罚你弹上几曲!”恒姐姐一边笑着数落,一边拉过李峑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