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拖,变数越多。郑霖先是用一只脚轻轻地踩在长满杂草的山坡上,调整着身体的重心,感受鞋底与泥土之间的摩擦力,接着是第二只脚,确定了自己可以在不靠任何东西搭手的情况下站稳后,迅速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树干,一点一点地顺着痕迹向下滑,然后再攀附住另一根树干,往复循环。
“喂!有人吗?听到回答一下啊!”随着海拔的下降,繁密的树丛遮住了大坝的灯光,这让郑霖不得不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但平日里刺眼的灯光现在看却亮度感人,与幻境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雨水击打在树上,滴滴雨珠在树叶间层层传递,交融,汇聚,在最后一片树叶的叶梢上落下,这些水珠就和樱桃一样庞硕,总有几颗幸运儿砸在郑霖举着手机的手上,那是少有裸露在雨衣外的皮肤,明明是温暖的季节,雨水竟如此冰凉。
“嘶哈…真的…好冷啊。”
啪啦!陡然间的一个炸雷,将雨势推上了最高潮。
重物的拖痕渐渐消失,郑霖把身子卡在一个稳固的树杈间,晃动手机向下胡乱地扫了一圈,依旧毫无发现后,就靠在上面作简单的休息,搜寻的过程比他预估的艰辛数倍,手掌摸到任何东西都和摸仙人掌一样。
不光是体力问题,他不想再往下继续搜索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从这里听见暴雨拍打在江面上的声音就像几千架擂鼓在他面前被鼓槌敲响,更不说一直作为背景音的浪潮声,这说明自己离江面已经非常接近了,原本山道距离江面正常的水位就不超过100米,如此大雨,沃河的水面必然暴涨,而自己在大坝放水前不及时回去的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喂!有人吗?喂!答应一声!没有的话,我…我走了嗷!”
必须要走了!再默数5秒!
最后的时间,郑霖疯狂地寻找着痕迹消失处有没有脚印碎布之类能代表有人的证明,但很遗憾,又或是很幸运,没有。
“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很不幸没有得救的话,不要怪我,我努力过了,不要怪我,这不是我的错……”
郑霖回首抓住了上方的粗藤,本想靠臂力先支起身子,结果没想到藤条过于湿滑,左手脱力,身子重重地摔回树杈,同时右手的手机也被震飞出去。
“卧槽!完了!我的手机!”
郑霖急忙往下看,还好,手机卡在了不远处的一簇南天竹上,醒目的灯光说明着手机还有挽救的余地。
郑霖急了,忙从树杈上跳下来,但落地后的脚滑和失衡让他瞬间后悔在这场冒险中仅有的冲动,其实树杈离坡面不过半米,但这颗树下正好是一圈长满苔藓的青石。
刷啦刷啦——
冲破灌木,撞碎树枝,郑霖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他不敢张嘴叫喊,怕有异物进入自己的口腔。
一通乱滚后,郑霖重重地摔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缓坡上,要不是被一棵树干挡住,他还不知道会摔到多深的地方。
雨水透湿了衣服,冰凉的刺激感很快就让他找回了意识。
“啊!胳膊,好痛……淦!这就是报应吗。”
树梢遮盖了天光,郑霖看不清自己的伤势,他只知道自己的左臂疼得出奇,他本想用右手去抚摸,却直接透过了雨衣摸到了里面的胳膊,应该是被枝杈划开了道裂缝。
“咿呀!怎么那么痛!”
没想到仅仅是轻轻的触碰就让他的左臂痛得无以复加,大概是骨折了吧。
不仅如此,郑霖还从胳膊上摸下一摊黏糊的液体,水汽疯狂灌入鼻腔,根本没机会嗅探,所以他不知道这是血液还是夹杂雨水的泥浆。
“不行…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嘶,痛死了!我的手机呢。”郑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毛病,明明是因为捡手机才掉了下来,变成这了副模样,自己竟然还要指望着那个晦气玩意,而且那玩意早就不见了踪影,连摄像头的灯光都看不见了,要么是被砸坏了,要么就是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郑霖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来,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腿还能用,但他能清晰地感觉两条腿上的膝盖各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没办法,只能瘸着走路了。
前方有光亮,被雨渲染的朦朦胧胧的,像是对迷途之人的指引。
“真是的,我要那个破玩意干嘛,除了亮个灯还有什么用!明明花个一千来块就可以换的东西,我却差点因为它丢了小命……”
郑霖心怀悔恨地穿过前方的光帘,在看向光亮的瞬间就被怔住了,因为正巧没有乔木遮挡,大坝上阵列的灯光直射于此,烟雨飘渺,彩彻区明,宛若头顶一片虹纱,这里靠近坝底,目测来看离大坝的斜面只有50米左右的距离,所以这个位置所展现的是郑霖从未体验过的仰视大坝的角度,那种巨物的压迫感和对大江工程的敬畏感占据心头,难以平复。
“啪。”
郑霖忽地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风景虽壮丽,但自己的命更加要紧,在这宏伟的奇观背后,是千万吨即将排出的蓄水,同时自己脚下是节节高升的水位。
看着从这到坝底的路径一路平缓,郑霖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他现在只能想办法上去,才能获救。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郑霖的余光里
“等等,那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