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论是姜蛮还是那只叫作十一的大狗，都做不到那一步，尤其是姜蛮，不过是一个还未开荒塑就莽体的普通人，身形本就赢弱，气血更不旺盛，若非他手中握着一个石罐，里面装着屋子里火盆内的一颗木炭，根本无法在外面坚持太久。

反倒是大狗，没有辜负一身壮硕的皮肉，姜蛮也不知它的气血是否达到开启神藏血窍的程度，但这狗子在雪地里如履平地，身形很是轻盈，几个跳跃就落在少年跟前，浑身一抖，积雪四下飞溅，露出背上十一个黑白相间的斑点来。

“走，去巫祠。”姜蛮低呼，抚摸大狗的脑袋，翻身上了狗背。

十一呜咽回应，调转身子飞奔向西而去，随着临近，四周屋舍逐渐多了起来，因被那巫祠顶上八角殿内奇异火光的庇佑，所过之处落雪减少，抬眸远望，火光在视野中越发清晰。

姜蛮轻拍十一脖颈，大狗似与他心意相通，脚步立刻放慢，避开大片屋舍群，往阴影处跑去。

今夜本不必如此谨慎，只是少年性格使然。之所以选择今夜去往巫祠，便是因为东边祖庙，正在举行开荒祭祀。

对莽荒大地任何一个部落而言，开荒都是举族参与的盛事，尤其是对于蓟墨这种资源匮乏的小部落，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一旦有孩子在开荒中成功塑莽，便能成为一名莽修，部落的薪火延续就多了一份保障。

姜蛮再过几天就满十四岁了，按照莽荒部落的规定，十四岁之前，每个孩子都有两次开荒的机会，只是…他命纳妖星，被巫祝剥夺了资格，因此今晚所有人都去了祖庙，独他一家例外，不过这也给了他夜探巫祠的机会。

以十一的脚力，不消片刻就来到巫祠跟前，姜蛮轻声落下，驱使十一离去，这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漆黑建筑。

整座巫祠通体只有黑色，高约莫十数丈左右，像是由一块块巨石错落垒建而成，外形颇为奇特，姜蛮眯起眼望着最顶层的八角形大殿，目露异彩。

沉重的黑色石门大开，似在等待他的到来，姜蛮默立半晌，便不再犹豫，毅然跨入其中，算算途中耽搁的时间，家中火盆那截岩雷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少年拾阶而上，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便至顶层。

姜蛮双腿发软喘着粗气，却也不敢耽搁，抬腿迈上最后一层石阶，穿过冗长廊道，来到一座空旷的大殿内。

十八根青色石柱绕殿四周撑起穹顶，一道道锁链自石柱顶端斜斜垂落，汇聚于大殿正中的半空，姜蛮目光一扫，豁然看见一尊半人高的古老灯盏被吊在半空。

灯盏如墨，上有盘，中有柱，下有底，底如兽足，一缕拳头大的烛火在灯盘中摇曳，火光顺着殿壁四周的窗口映照出去，化作光幕笼罩部落。

姜蛮望着古灯，心中微微激动，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这盏灯！

少年迅速走到殿中心，此地有一座两丈高的祭台，如一尊大鼎，似龙似蛇的浮雕缠绕着祭台，其背部乌铁般的鳞片层层递进，形成一条阶梯，通向祭坛顶端的平台。

姜蛮略一沉吟，拾阶而上，踏着浮雕之首，落步于平台之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石桌，台面光滑色泽晦暗，一旁有个小凳，似有人时常坐在这里伏案小憩。

桌上散落一堆泛黄的碎片，入手冰凉，不知是什么野兽的骨骼打磨而成，原本也许是一个庞大的整体，眼下却碎裂成了近百块大小不一的个体。

姜蛮随意扫了一眼，忽然轻咦一声，只见那一块块碎片上，竟刻着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其中有几个区域的碎片被人整理，尝试拼凑复原，放在了石桌正中，一旁还有卷铺开的竹简。

刻刀在其上，留下深而沧桑的痕迹，显然，刻字之人年纪很大，气力却不见亏损。

“太厄纪年？”

姜蛮目光掠过开篇四字，微微皱眉，复而又看向那几块复原的骨片，露出恍然之色。

他在其中一个稍大的残片上，看到两个字，字形古老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但这二字，和竹简上的“太厄”二字有五成相似。

“巫祝在复原并翻译了这些碎片。”

少年的好奇心在不经意间滋生，继续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