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懂医道，会剑术，这三清山方圆几里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娘子”，平日里青衣素袍，在外人看来是仙人之姿，相处久了才知道是个热心肠的，那隔壁老郑家的狗丢了她都得去凑个热闹。这小师妹呢虽说在剑术一门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脑袋，却于医道上颇有天赋，也算是承了师父的衣钵，平日里鬼点子一箩筐，机灵的很。

要说这师徒二人各有各的聪明吧，这做的饭嘛，却是难吃的如出一辙。

姐妹俩相顾无言，只好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晨食，岑栩清了清炉膛，重新将火生起来，不多时便端出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林子卿早就等不及，搬好凳子在小院的桌前坐下，“阿姐，师父还没回来，待会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我能吃！浪费粮食不好！”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她。

“人小鬼大，还没吃就想着第二碗了。”岑栩拿筷子敲她蠢蠢欲动伸向面碗的手。

“就是，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回来，小馋鬼。”姐妹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踏径而来，手里还提着一些糕点和肉，“师父！你在路上捡钱啦？”林子卿看见有吃的，兴奋地冲上去绕着她打转，活像只流着哈喇子的小狗。

蓉娘踱步到桌前坐下，“你张婶今早要生，一时寻不到接生的婆子，我便去帮忙看看，这不，这糕点和肉就当谢礼了。”

山上有三清道观，山上的住户虽不是道观中人，但也都虔心信教，少食荤腥，是以师徒三人平日里想吃上点新鲜的还得到山下的镇子，这山路虽不难走，来回却要三个时辰，实在是麻烦。

“哎对了，今日惊蛰，也该下山买些平日要用的物什了，阿栩，你带着子卿下山吧，”蓉娘开口，“听闻今日镇上有夜市，人多热闹花样也多，你带她去玩玩也好。”

岑栩闻言应了声好，将桌上的碗筷收起，便带着林子卿收拾下山要带上的东西。午时已至，山中林木茂盛，春日里更是阴凉，杜鹃谷中的花树长得极好，再过不久便能一赏这满山的杜鹃。姐妹俩一路走走停停，向南过了一线天和老道拜月，便到了山脚下的镇子。

九尽桃花开，惊蛰时节，蛰虫惊而出走，又代表着春耕的开始，是以镇上的人们都十分重视，在这一天祭祀雷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镇上车马如龙，人来人往，商贩们都在人多的地方支起小摊，摆起脂粉、干果各类物什，吆喝声四起，热闹非凡。

岑栩带着林子卿先去了镇上的医馆，将在山上采集的药材卖出换钱。林子卿第一次逛夜市，对什么都很好奇，拉着岑栩在人流中穿梭。在集市上采买完要用的物什，已临近傍晚，天色将暮，华灯初上。

不远处是个馄饨摊，一口大铁锅在旁支着，热气升腾，面食的香气扑鼻而来，伙计正忙着往里下着馄饨，岑栩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去，对上林子卿的眼神，“阿姐......”

“好，去。”岑栩叹笑，从山上下来折腾了半天两人也饿了，便同林子卿一起走到摊前坐下。

“掌柜的，来两碗馄饨！”林子卿开口。

“好嘞！”伙计搭着毛巾应声，又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没过一会儿，两碗香气四溢的馄饨便被端上来，白团子似的被盛在搪瓷碗里，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岑栩的视线，耳畔传来旁桌食客的交谈声，“听闻那位景王殿下从关外回京了，上京这时局说不准又要变上一变咯。”“那位殿下可是手段狠辣智计无双，也就是生得晚，这要是嫡子......”

眼看着两个人越聊越偏，掌柜的赶紧过来打哈哈将人送走，“二位这是吃好了吧，好吃下回再来哈！”那两人被打断有些不满，抱怨几句，便放下铜板走了。

岑栩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看向对面的林子卿，小姑娘捧着碗吃得正欢，察觉到岑栩看她，抬起头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阿姐，师父的剑疆断了，说是要换新的，那做剑疆的皮绳还没买呢。”

“东西很多，你吃完就先在铺子旁那棵榕树等我，我去买了马上回来，别到处乱跑。”岑栩闻言快速吃完碗里的馄饨，站起身来，将馄饨的钱结给店家。

街上的小摊很多，可不知今日怎么了，她问了好几个商贩都说没有做剑疆的皮绳，走到长街的另一头才终于买到，行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岑栩加快了脚步穿过人群，回到馄饨摊旁榕树下时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们带下山的竹篓孤零零立在榕树旁，一根七节鞭落在竹篓外的地上，握把上还坠着青色的丝绳，岑栩弯腰拾起，神情有些凝重，这七节鞭是前不久她送给林子卿的生辰礼，她平日都很珍惜，轻易不离身。

岑栩折回馄饨摊，“掌柜的，看见刚才在这里吃馄饨的小姑娘去哪了吗？她可有留什么话？”街上嘈杂，掌柜的停下手中动作看她，“吃完就走啦，人多，实在没留意。”

小丫头平日里虽然是有些活泼好动，但从来不冒失莽撞，说了会等她，必然不会只言片语都不留就贸然离开。岑栩看着手中的鞭子，目光沉沉。

林子卿不在，必然不是自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