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医院里已经催了两次了，说是再不交费，就要停医停药了。”海军赶忙把身子靠过去，眼巴巴地看着村支书。“在医院我爸和我商量了，想向村里借些钱呢，这事还要求大伯帮忙呢”

“你爸这次伤得这么重，那点医药费肯定不够。你不来说我也想到了，只是大概要借多少？”夏冬生问道。

海军又详细把那天医生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报出了那个有些吓人的天文数字。

“哦！这样啊！”夏冬生不由挑了挑眉毛。“这可有点麻烦，村里账上钱也不多，只怕借不出这个数哦。”

“大伯，我们家情况您都知道，实在没地方借钱，还求大伯看在都是一个村的夏家人，帮着我们想想办法呢”海军心里一急，几乎带了哭腔。

“你先别急，”夏冬生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步，又坐回躺椅，想了想：“要不只有村里来做担保，到镇里信用社去借了。”

“可以，可以，怎么样都行，只要能借到钱。都要拜托大伯替我们操心呢”海军赶紧表示同意，生怕失去这最后的机会。

“什么操心不操心的，根生也是我村里人。好吧！医药费的事情就这么办，村里借一点，信用社借一点，这样应该能够先对付一阵。”夏冬生替海军做了决定，却又接着说道。“只是这借的数字不小，你家平常也不宽裕，这下又背了这么多债，还不知要还到什么时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大伯你放心，将来我会努力赚钱，这钱我一定会还上的。”海军误会了夏冬生的意思，但这表态却是真心实意。

夏冬生带着复杂的深意看了一眼海军，揣摩了许久，在迟疑着问道：海军啊，你今年该有17岁了吧？”

“刚满了18岁，我上学比别人晚。”海军有些奇怪。不过，因为家庭贫困没有在适龄段及时入学，是那个年代农村孩子普遍存在的现象。

夏冬生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海军，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年纪也不算小了，我也当你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现在你家里是遭了这个难，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啊！根生有伤还要人照顾，你弟妹又太小不顶事，你妈一个女人家，恐怕这家要撑不住啊！这家里得要有个当家的，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这突然的问题使海军一下楞住了，半会儿也没有答话。自医生告知父亲伤情的那晚，显然他也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要说他早已经考虑明白了，他也似乎也并没有看清楚形势下最后的决心。

“大伯，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爸着腿伤的重，就是出了院也还要长期休养，以后也做不了重体力活。您放心，今后家里靠我呢！”海军这话说的明白，只是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该具体怎样做。

“是了，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家里弟妹还小，只有指望你呢！”夏冬生惋惜的看着海军“只是可惜了，你这么好的学习成绩，本来......”

夏冬生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忍心再给海军添加任何的伤心。是啊，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只能是海军唯一的抉择。虽然万般不情愿，可命运如此强大不可违拗，弱小的人们又能怎么办呢？是啊，为了可怜的父母，为了亲爱的弟妹，我必须做点什么，是到了抛弃残存的幻想，作出抉择的时候了。海军挺直了身子，眼神变得坚定，但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对夏冬生说：“大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夏冬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者海军轻轻的叹了口气。

事情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夏冬生也没有再耽搁，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带着海军出门去找村里会计，准备一起到信用社去。快出院子的时候，王秀珠从屋里追了出来，扯着衣服往海军口袋里塞了些钱，着实让海军的鼻子又酸了一回。

有村里的担保，在信用社借钱很顺利，只要报上去等待批准放款就行。村里会计也从村集体帐上支了些钱，先让海军带着去医院应急。

医药费的难题就这样暂时得到了缓解。这里还要感谢热心淳朴的乡亲们，在知道根生家遇到这样大的变故和困难后，村里的邻舍们你一十我二十的凑了一堆。虽然数字不大，可都透着乡亲们的真情，温暖着海军一家人凄苦的心底。那个年代哪个农民家里的日子不是过的紧巴巴呢？有时侯我们真是怀念那个朴素的年代，集体是人们之间的纽带，让我们更加团结紧密；虽然生活贫苦物资匮乏，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却没有太多杂质显得弥足珍贵。

后来，事情的发展都在人们意料之中。海军回到医院，交上医药费，告诉了父母自己准备退学的打算。父母自然是千万个不同意不情愿。可是逼人的现实就在面前，不退学又能怎么办？今后谁来支撑这个家庭？以海军的退学换来家庭的希望，苦了海军一个，换来全家的安稳，这似乎很合乎情理，得到的也许会比失去的多，这何尝不是一笔划算的计划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