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南飞，枫林尽染，晴云秋月，金桂飘香。

是秋。

清风习习，裹挟着零落败叶入室，偷渡到少女枕边，轻悄悄、静谧谧。再看，那败叶似乎成精一般，跃跃欲试要跳到人脸上。

涂见兮感受到灵力波动，手一抬，便抓住了那古灵精怪的落叶。小叶子在她手中倒来倒去，挣扎着往外跳，但很显然，它并没有逃脱的能力。少女就这样像攥着一个精灵一样，仍闭着眼，从容不迫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却听一阵悉悉索索、吱吱呀呀，门开了。

“你终于醒了！哈哈哈哈我终于不用再听那老头唠叨了！”这声音是个男人，他似乎兴奋过头，不停踱步，道：“我就知道那瓶药肯定管用，那可是我整整五年的心血啊。不愧是我。哎你怎么还不起来，快起来让我看看，告诉我你现在感觉如何？“

像他们这种修士，即使不用眼睛去看，靠感知便对周围情况了如指掌。所以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两人也十分清楚对方在做什么。

涂见兮一听这声音便得知是谁，除了她那位自称天下第二医仙的师兄向游，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这般亢奋。

此时她才慢吞吞地起身，向外屋走去。

两人一打照面，涂见兮手一松，有什么东西“咻“地一下跳到那人身上，扑腾了两下便落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般再也不动了，正是那精灵一样的落叶。

不必多说，这肯定又是向游研究出来的新的小把戏。涂见兮再次确信了，向游真的很喜欢用这些小把戏在她身上。

他说因为每次见到她都感觉她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心事，感觉她总是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逗她。

时间一久，涂见兮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有时候甚至会配合他表演一下。

是以他这副样子，别人总不会轻易把他和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匹配上。

“我感觉好多了，没有不适之处，劳烦师兄费心了。”

向游扬眉摆了摆手：“你无需多言，这是师兄应该做的。”他顿了顿，两人对视，向游摩挲着下颌，“不过我甚是疑惑，为何你几次闭关都如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般遍体鳞伤，若非我将你从忘忧崖扛回来，你怕是早死八百回了。”

没等涂见兮开口，他又兀自地说：“罢了罢了，这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你既已出关，看来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涂见兮一怔，她自然知道向游是什么意思。

涂见兮此次闭关意在突破修炼瓶颈，在她成功出关之时便是她出谷入世之时。

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个想法，向游又如何得知？

“老头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咯。”倒也不是向游觉察到涂见兮的疑惑，只是随口多说了一句，对他来说，多一句少一句根本没差。

两人聊了一会，涂见兮送走向游后，便梳妆打扮了起来，打算去拜见师父。

依照向游的话，师父多半已经看出她的心思，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涂见兮凝视着铜镜中的面庞——粉面朱唇，杏眼明明，光可鉴人，这般模样看来该让人以为是个千娇百宠的官小姐，但就那双远山眉，如同含着万般悲伤，凝聚在眉宇之间，若隐若现，便掩盖了那分娇态。

“太像了，像到毫无破绽，简直和我穿越过来之前一般模样。”见兮心中暗自慨叹。

一炷香时间后，涂见兮出了门。

药王谷的秋季总是漫山落叶，纷纷扬扬地滑行、翻转、落地，弄得弟子们要费好一番心思清理，不禁叫苦连天。刚好，遇到一队新入谷弟子，个个眼中充满活力，饱含对生命的期待。

这是他们来到药王谷的第一个秋天，也是涂见兮在这里度过的第十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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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见兮对面前老者揖礼，道：“师父，弟子请愿入世，降妖伏魔，为灵洲和平安定尽绵薄之力。”

那老者凝视着她，半晌，叹出一口气，道：“你到药王谷来已经多少年了？”

“弟子承蒙师父教诲，刚好十年。”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不赞成。”涂见兮没想到师父竟会阻拦她。

“我比任何人都清醒，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更不会有人去做。即使孤身一人，身陷囹圄，我一定会做到，也会一直等到那天到来。”

“安稳地度过这一生，这是你母亲的愿望，是她交给我的责任，你就在药王谷好好待着，只要放弃那个念头，你就可以入世。”

涂见兮听到“母亲”二字时，神色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有一瞬间的寂静，两人都不开口。

“哪怕痛不欲生、魂飞魄散？”

“哪怕痛不欲生，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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