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娴扶搀住了严凛的胳膊，想把她带出抢救室，她现在在这里对抢救没有任何帮助。

在杨慧娴的拉动下，严凛的脚已经往门口挪动，可她的手还是拉着武娟的手，那两只拉紧的手，就像阴间和阳界的交界，好像只要她一松手，武娟就会滑向另一个世界。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新闻报道了好几起规培生自杀事件，一人刎颈，两人烧炭，还有一人服药，其中有两个规培生还都是同一家医院的。这些规培生都只有二十多岁，却在这样的年龄选择走向绝路。接连发生的几起惨剧，已经出现了维特效应（即自杀模仿现象，自杀行为具有一定的模仿性和传染性），让各方都高度重视规培生的处境和心理状况。

中心医院出现的这一起规培生吞药事件，再次刺痛了大众的心脏。武娟吞药前发的“遗言”也被人纷纷转载。

她因为工作失误造成患者子宫穿孔，她害怕家属追责，更怕医疗纠纷。带教医生严厉批评了她，主任也劝她先别来科室了，她知道自己闯了祸，惹恼了上级，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拿到规培证。如果拿不到规培证，以后就没法工作，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殷切期待着她的反哺的家庭。

可是即便拿到规培证又怎么样呢？规培期间太过辛苦，这样的“牛马”生涯让她感到身心俱疲。一想到往后要一直从事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工作就心生绝望。

好像怎么走都看不到出路，这样的人生不知道怎样坚持下去，她只有当“逃兵”。她这两年多长期失眠，经常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她一次开不了几片，可是积少成多后，发现这些剂量已经足够让她“长眠”。

她还特别交代，微信钱包里还剩下四百多元，已经转给母亲。9月份的工资还没发放，她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家人了，下个月发工资后家人还能领取。

最让大家破防的是，她在遗言里说，她已经把这些天的在患者的病程记录全部补完了，出院患者的病历她也全部整理完了。

看到这句遗言的时候，杨慧娴瞬间泪流满面：武娟太懂事了，她连死都不怕了，可都还是怕自己工作没做完给人添麻烦……

太过懂事的人，从来都过得辛苦又憋屈。她和武娟，其实是一类人……

短时间内连发数起规培生轻生事件，已经引起卫健委的高度重视并下场调查，证实这些规培生在轻生前基本都和带教医生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甚至有被霸凌的迹象。

由于武娟在遗言里明示过“被带教医生严厉批评”，再加上严凛早就“名声在外”，严凛逼死规培生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严凛早前负责带教过的几个规培生也拱火，证实严凛带教极为苛刻，一言不合就严厉批评下级医生，即便当着患者和家属的面，也毫不收敛。

武娟事件让中心医院处于舆论漩涡中，院领导也找严凛谈过几次话，并让她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谁都可能面对职场霸凌，尤其是对方因着某种“权力寻租”，让被霸凌者无法反抗。武娟太符合“完美受害人”的设定了，无数网友为她打抱不平，他们视严凛为“毒妇”。他们在现实中面对强权者是无力的，可是在网络世界里，他们就被赋予了生杀予夺的权利。更有甚者将这种“讨伐”延续到线下，他们在小区堵截严凛，对她推搡谩骂，还有网友给她寄恐吓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