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反击(2 / 2)终平郡王首页

不知是谁高声呼喊了一声,紧接着人群就都沸腾了起来,叫好声与呼喊声直冲天穹,冲散天空的霾云。人们的叫喊摇撼城墙,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跟宣国人拼了!跟宣国人拼了!”

原本低迷的士气已经回归了充沛,在人群欢呼求战之际,安仕黎来到了卫广的身旁,向他道了声谢。

“多谢你及时训斥了那两个士兵。另外……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似乎很随心所欲,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我看错了你,很抱歉。”

卫广随意地笑了笑,回应道:

“哎呀,大事上还是不能马虎的。你体恤士卒的心不坏,但可别忘了身为将领注重的是恩威并施,放任厌战投降的情绪滋生,不可能不出乱子。但还好,你刚才的表现挺妙的,咱们唱了一出精彩的红白脸。”

回答完安仕黎,卫广扫视了一番士气高昂的将士们,不禁有些感慨地说道:

“林帅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他一直贯彻用当地人守卫当地的策略,弥补了军饷严重亏欠下士气低迷的情况,倘若这里驻守的不是定平本土人,只怕我们早就败了。可惜林帅一死,北军的家属大多被押往踏江南岸成为人质,不然士卒说不定可以爆发更强的战意。”

“这样……”安仕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他由衷地赞叹一声,“林元帅是真正的名将啊!倘若他还在在世,宣军怎敢南下?”

“嗯。”卫广的神色略显黯然,发出轻轻一声叹息,“没有元帅,大昭如今已经灭亡了也说不定……唉,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宣军随时可能攻击,准备迎战吧!”

许恒对城头昭军忽然爆发的欢呼感到万分诧异,按他的设想,昭军此时应该是士气衰竭、人心思降才对,又怎么可能在经历如此艰苦之作战后重新产生此等士气?这太不可理喻了。

许恒正思考着,曹承隐进入了他的帐内。曹承隐此来的目的不为其它,还是来劝说许恒放弃对定平的包围。曹承隐的额头似乎多出了一道皱纹,显得相当疲惫,但他还是急切地向许恒提出谏言。

“许将军,难道您还看不出来?靠围困,我们难以迅速打垮定平的守军,甚至会让定平守军同仇敌忾,死命抵抗。而我们宣军已经没有办法支撑打一场丰平那样的持久战了,前线大军现在是断粮在即了!您要么不打定平,采取在下准备的预备方案,要么就解除围困,给予昭军一线生机使其不与我等鱼死网破。继续围困,将会把十多万的宣军逼上绝路,这样的后果,没有谁能承担起!”

许恒的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他疑虑不定了好一阵,最后坚决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眼眸里。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决绝地说道:

“昭军还敢负隅顽抗,我等接着打便是!昭军突然发出欢呼,无非就死前之幻梦,何足道哉?他们不能认清形势,我大宣铁军便帮他们看清楚形势!我即刻传令全军,再度发动猛攻。”

“将军不可啊!”曹承隐心力憔悴,欲哭无泪地继续争辩道:“就算将军要强攻,又怎么能在如今敌军士气如虹之际发起强攻?至少需等昭军热情退却才能发动猛攻,否则岂不……”

“够了!”许恒喝止道:“正因其现在士气高涨,所以才要猛攻,将他们的势头打压下去,不然这些安仕黎岂不更加狂妄?曹将军不必多心,我许恒必将战胜安仕黎!”

许恒夺门而出,冲出营帐以指挥宣军的新一轮攻势,独留曹承隐站在原地,并在烛火映照下在地上留下一道落寞的影子。

“‘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唉!许恒啊许恒,你怎可如此不知缓急?世子殿下,承隐尽力矣!”

许恒带领修整后的宣军发动夜战,方才还士气高昂的宣军士兵便立即将涨至顶点的战意倾泻在宣军的头顶,苦战再一次爆发。定平的夜晚注定不会是宁静的夜晚。

比起白天时的强攻,夜晚的宣军进攻明显吃力多了,自身的状态在下降,而守军却越发顽强。从月光朗朗到晨曦闪烁,定平城的城头成为了宣军怎么也无法跨越的高峰,除了靠着堆积尸体压过城墙一头,已经没有宣军士兵相信还有其它方法可以突破昭军钢铁一般的防线。在这种情况下,宣军的冲锋几乎没有了意义。再怎么不甘,许恒也只有望着那怎么也攀不上去的城头,下达收兵的命令。

望着仓皇奔跑着撤下一线的宣军士兵和再一次爆发欢呼的定平城头,那欢呼声中,还隐隐有着安仕黎的名字,许恒木然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在优势兵力下居然不是安仕黎的对手,难道他终究不能洗刷安仕黎带给他的耻辱吗?不可能啊!为什么上天给了他和安仕黎对战的机会,却不让他战胜安仕黎这个背信弃义之徒?

“许将军。”许恒像块雕塑般愣在原地时,曹承隐来到了他的身旁,他长叹一声,对许恒说道:“将军,我们败了。我们攻不下定平了,收手吧!”

许恒握紧了拳头。

“我…我还想再…再试一试。”

“你还想再害死多少的宣军士卒?”曹承隐咆哮了,许恒错愕地看向曹承隐,曹承隐继续朝许恒怒吼道:“我大宣子弟不是你公报私仇的武器,十多万宣军将士的鲜血,你承担不起,也没人承担得起,非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你才肯回头吗?想想十多万的宣军士卒,你许恒一个人的仇又算得了什么?”

曹承隐的声音如同撞钟,在许恒的脑海里嗡嗡地响着。他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他怎么也攀登不上去的城头,城头上残破的大昭军旗晃了晃,如同对许恒无声的嘲讽。

城头的昭军的确打退宣军并爆发出喜悦的欢呼,可他们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昼夜的苦战,已经造成了定平守军高达三分之一的伤亡。且高强度的战斗让补给品的消耗比安仕黎设想的还要更多,摆在定平守军前的终末已经很明了了,不是在宣军的猛攻下死伤殆尽,就是在给养完全消耗完后等死。

如果在战前,他们成功突围还有一丝可能的话,现在,他们放弃城防出城突围与找死无异了。

但又能如何呢?安仕黎将头倚靠在了坚硬的墙砖上闭目养神,能支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不必再想更多了。

安仕黎刚合上眼睛,城墙下又传来动静,难不成刚刚退却的宣军又开始攻击了?安仕黎爬了起来,看向城下,并没有看见攻城的大军,只有许恒带着护卫,正在向城墙上呼喊着。

“定平的守军们!我知道你们已经精疲力尽,无力维持,而我们宣军尚且还有万余之众,攻势继续维持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们宣军并不愿意赶尽杀绝,可以给尔等一条活路,只要交出尔等长官安仕黎,宣军立即撤围,之后你们要是撤离,我们宣军绝不干涉,任由离去。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同意我的条件,宣军持续猛攻下去,尔等全部难逃一死!我宣军只要安仕黎一人,交出安仕黎,再不牵连他人,尔等速速做出决定。”

许恒狰狞着眺望着城头,等候着定平守军可以自行将安仕黎交出来。而此时定平的城头,正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

和安仕黎一起奋战到了现在的卫广见气氛有些不对,想要挺身说些什么,却被安仕黎拦着了,卫广诧异地看向安仕黎,却见安仕黎只是坦然地摇着头,轻声说道:

“多谢你一直以来给与我的帮助,但这次,你不用再出面了。我是借助了将士抵抗之决心才能支撑至今,倘若将士有了献出安仕黎以换取逃走求生之心,仕黎亦绝无怨言,仕黎不能因一人之命而贻误上千人之命。卫兄,我走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安仕黎冷静的注视着卫广,卫广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宣国猪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出卖同伴?江北儿郎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行径!我们与将军共生死。”

起初,这样的话语只是孤例,随后便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很快就汇聚成为无数人异口同声的呐喊。

“江北儿郎绝不出卖同伴,誓与将军共生死!”

呐喊着的守军们目光只注视着一个地方,那就是安仕黎所在之处。这些土生土长的定平人们跟随过耿文桂投降,在一时的安逸中麻木过、沉沦过,但他们却在安仕黎的话语与行动的感召下恢复了作为江北儿郎的血性。他们看着他们的这位年轻统帅是怎么带着人马亲自抵达一线作战,看着他哪怕疲惫不堪又有着不轻的伤势却仍然不下前线,他们只要都还是良知未泯的江北儿郎,就不可能靠着出卖安仕黎来换取他们的苟延残喘。

安仕黎接受着人群的欢呼与簇拥,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处在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尽管没有花瓣,条条沾血的布带便是最美丽的装饰;尽管没有演奏,士卒嘹亮的呼喊便是最动听的乐曲。尽管没有安仕黎从来没有登上过殿堂,在这座残破却镌刻着不屈的城头,他登临了独属于他的殿堂。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就滑落脸颊。

许恒知道,自己诱降的计划也宣告失败了,城上的欢呼更是深深刺激着他——为什么安仕黎那种无耻之人也能受到士兵们的爱戴?让这些士兵不惜一死也要和宣军对抗到底?他带着懵懂回到军营,看向了军营内的惨状——唉声叹气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张脸庞都托着沉重的忧虑,哪怕是耀眼的晨曦,也没有办法缠绕在这些士兵身上的浓浓暮气。

许恒已经明白,自己彻底输了,在安仕黎面前输得可谓是一败涂地。摆在宣军面前的道路,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条,令他意外的是,许志威那边的宣军主力却传来了重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