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穿过马路,但是我发现之前的那条小土路不见了,马路那边种着一排排树,原来的小土坡变成了两栋高楼。
我沿着马路往北走,正午的阳光烤着地面,也烤着我。
一路上我没看见任何人,只有一条黄狗卧在树荫下打盹。
我穿进了一条小巷,在阴凉处蹲着歇息。
远处路口出现了一个人,她穿着粉色长裙,扎着中马尾,肚子微微隆起,就那么站在路口,扭头看着我。
我的心忽然加速跳动起来,我紧张的扣着膝盖。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就是我的有缘人啊!
我站起来,手舞足蹈的“啊啊”着。
那个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飞快的走开,而是站在原地,伸手招呼我过去。
我欣喜若狂,蹦跳着走到她跟前。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哽咽起来:“我毛毛要是长到现在,也有这么高了,说不定会说话了!”
我激动的“啊啊”叫着。
她抹了一把眼泪,跟我说:“你看看你脏的,连眼睛在哪也看不出来啦,快进我家洗涮洗涮吃点饭哇,可怜的。”
我本想看完她就走,可是却控制不了自己。
我跟在她身后,慢慢的往前走着。
她进了院子,招呼我也进去。
我站在院门口,看见于炳权醉醺醺的坐在院里的台阶上,朝她嘟囔:“你还说我不要脸了,大白天的你领回个讨吃的,咋小余村没个男人啦?”
她气呼呼的走上去,“啪”的给了于炳权一巴掌。
于炳权楞了一下,“腾”的一下站起来了。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毒辣的太阳晒到我的头上,让我的脑袋疼痛难忍,那种从宿主梦里就有的窒息感又扑面而来。
我想起了梦里那无边无际的漆黑,和那黑暗中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我看到于炳权变成了一条硕大的鱼,张牙舞爪的向我的有缘人怒吼着。
我看到了墙角立着的一把铁锹,想到了朱建刚同我说的那句:“你一铁锹拍死达哇!”
耳边又传来木棒拍击鱼头的“梆梆”声。
我走到墙角,拿起那把铁锹,对着于炳权的后脑勺拍了过去,“梆梆”两声,他便软踏踏的躺倒在地上。
我的有缘人,或许是在太阳下晒了太久,也一并倒了下去。
我走过去抱起她,将她放在墙角阴凉处,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这个世界,我来过了,有缘人,我也见过了,我要做回一条鱼了。
我走在路上,心如止水。
沿着路走出村,穿过马路,上桥,沿着台阶下桥,沿着河岸走一段路,像当时强强带我来这里那样。
我站在河边,一跃而下。
河水没过我的脑袋,灌进我的耳鼻,在我的发间穿梭,将我这一路走来的污泥冲刷的干干净净。
浸湿的棉衣拖着我往河底一直坠,岸上的声音越来越远,人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我终于挣脱了那具宿主,回到了最初的河里。
造物主乐呵呵的问我:“怎么样,要不要重新成人再去一趟?你和你的有缘人还可以再见。”
我摆摆尾巴,向河的更深处游去。
我属于这条河,这条河也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