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楚霸王的垓下谢幕战,细论起来,也是那一场场会战后绝处逢生、逼不得已的决战而已,先头的试探、侵扰、偷袭、埋伏……铺垫数月之久。
而眼下,后世史称浅水原大战的战役才拉开一半的序幕。
从伤兵偶尔的闲话中,她不难推断出秦王正辛辛苦苦地在坚自己的壁,清对面的野,不停派出奇袭小队去阻断对面的粮道。
比如卢杰,作为柴绍下面的马军基层军官,自要去发挥作为骑兵的机动力。
这一日傍晚,天边残阳如血,军鼓咚咚地响了许久,直吓得明洛洒了手中端的药碗,惴惴不安地看向外头。
无数传令兵、军官骑马呼啸而过,人仰马翻的动静闹得贼大。
明洛做完手头上的活,也借着伤兵掩在人群里,大着胆子去看外头的情况。
旗帜鲜明,映着天际的绚烂,扬得分外夺目高昂。
尚可辨认的一个窦字。
“是窦大将军!”
“窦将军不是往泾州去了吗?!”
秦王的亲妈姓窦,从小就是个牛逼哄哄的姑娘。这位窦将军,大概率就是未来唐太宗的舅舅了。
明洛脸色同样阴晴不定,对于秦王的战绩她是确定的,除了初出茅庐的惨败,和晚年征高句丽的自认失败外,平生不仅是无一败绩,且都是史书认可的大胜。
问题是……那是关键性决战的大胜。
不代表这场战役从头至尾、由远及近的每一处都能取得局部的小胜。
这也意味着……她这随军的生涯,除非能紧跟秦王中军,否则必存在着不小的风险。
……
窦轨自是从泾州城下而来。
他原在汉中作战,九月初接到长安的旨意,便率军北上,试图救援困守多月的泾州城,却有心算有心,正面撞上了薛仁杲的大军。
或者说,被提前探明情报的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窦轨收拢溃兵,狼狈东走,总算有惊无险地与秦王部会师。
十万大军的营盘经半月巩固夯实后,坚实的营寨与壕沟、鹿角、各种防御工事相辅相成,入目皆是往来行走的民夫和辅兵。
窦轨只在入营的最初张望了片刻,便径直往一处略旧的望楼而去。
望楼周遭,士兵尽数披甲,肃然林立,帷幕齐整,另有外围甲士持械巡营不断。
而望楼中层,诸多将官近侍在旁侯立,数名身着札甲之人则围着沙盘和挂着的羊皮地图小声讨论,其间一人最为年青俊朗,闻得楼梯处的声响,拧眉看向登楼之人。
“大王安好。”窦轨只简单地行了个礼。
“还以为舅舅要再过半日方到。”秦王神情略有舒展,毫无架子地上前迎了迎自家长辈。
窦轨取下头上沾有血污的红缨铁盔,哐当一声置于几案之上,简单捋了捋发束,沉声道:“路上未再遇到贼军,今日天气又好,稍稍赶了赶。”
秦王双目入炬,打量了舅舅几眼便掉开了视线,将心思重新落回眼前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