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回合后,许澜夜已经将霍晏楚逼到打麦场边缘,“你为什么不还手?这算什么比试!”
“点到即止。”
霍晏楚悠悠笑道,“你我武功相近,真要打起来,怕是三天三夜都分不出个胜负,这次,当做我输好了,过几天,咱们再酣畅淋漓打一场!”
霍晏楚挽了个剑花,左手回剑入匣,此刻已屹立在场边缘,身姿如松。
“我最不喜欢你这样,输赢从来不当回事。”
许澜夜擦着额头的汗,古雪刀回鞘,又恢复了以往无精打采的神情,方才遇对手的快意荡然无存。
“我们不是对手。”
霍晏楚笑如春风,似老大哥一样,“毕竟是朋友。”
说着,霍晏楚搭上许澜夜的肩膀,“澜夜,中午去含章院聚聚?”
许澜夜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照顾苏更生,失陪。”
“你最近倒是挺粘那个小文士。”
霍晏楚笑道。
“大当家也粘军师啊,人生在世,难得遇见知心好友。”
众人见打斗已罢,纷纷散去,唯有孙罗睺,站在原地,盯着方才打斗的步迹出神。
他要练多久,才能有这等功夫和实力?眼看二人还未走远,孙罗睺小跑着赶上,朝许澜夜就是一个滑跪。
荡起的尘烟令许澜夜忍不住扇风驱散面前的灰尘,“哟,罗睺兄这是做什么?”
“请许帅务必收我为徒!”
响头重重磕在地上,许澜夜连忙把人扶起,“别别别罗睺兄,我受不得你这么大礼,跟我学不如跟大当家学,我的招式只合自己的手。”
霍晏楚忍俊不禁,“罗睺,快些起来,还不叫师父?”
“师父!”
许澜夜扶额,抬头又看见萧飒抠着衣角,目光犹疑,“你不会也是来拜师的吧?”
萧飒当然想,然而脸皮毕竟没有孙罗睺那么厚,“我……我不是,我是来找……我……”
方才那场高低不分的打斗历历在目,萧飒一时间想不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正当他想说“自己受袁啸天所托,想找许澜夜”之时,苏朝歌偕同程瑾玉已然站在远处。
“小玉!”
“更生,你怎么来了?诶,还有武野狗,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来找老子。”
两人走过去带起一阵风,瑟瑟吹过萧飒的心田。
哪怕萧飒一直都知道,许澜夜的眼里从不会有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
苏朝歌耸了耸肩,“许帅方才的飒爽英姿,仆铭记在心。”
见她又是这么文绉绉的,许澜夜喜笑颜开,捋捋头发,又摸了摸腰间袋子里的印章,“那肯定的,我是谁嘛。”
武淮沙默默鼓着掌,“也不看看是谁天天做饭做菜,能这么壮实,多亏我天天熬鸡汤。”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许澜夜弹了武淮沙的脑门,“我的鸡鸭鹅都还在吧?”
“在呢在呢。”
武淮沙表面应下,实则心虚地不敢看许澜夜。
“嗯,下山后,给更生来一只烤鸭吧,我看更生挺喜欢吃的。”
程瑾玉行装轻简,只背了一个包裹,“大当家,咱们该下山了,武正说,今日就能有个结果。”
霍晏楚难得这么开心,他想起昨晚在床笫之间,二人畅谈未来,许下携手共游河山之诺,眼看大好时光就在眼前,他激动地拉着程瑾玉的手,“好,我们下山。”
一群人越走越远,萧飒这才反应过来,“许帅!我们……都尉找你有事要谈。”
云台院的后院,残垣断壁,枯草丛生,池塘底长满青苔,枯荷散布其间,歪歪扭扭的曲线无比纷杂,像是纸上毫无规矩章法的笔触和墨点。
今儿大家都去看霍许的较量,袁啸天却没去,独自一人,端坐在石凳上,面前摊开一本《古雪刀法》。
他一直都没忘记自己是谁,有些人只要见了,这辈子都忘不了,裴玄就是这种人。
袁啸天用剩下的岁月,怀念恩师。
他是一匹驽马,收获了许澜夜终其一生都没得到的——师父的青眼。
他比许澜夜早入门,根骨一般,起早贪黑苦练,都达不到师父的要求。
他以为师父要求高,师父却告诉他,一招一式都能致命,在打斗之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以一定要重视每一招每一式。
这么多年,他把古雪刀法都翻烂了,自认能丝毫不差还原上面的身形。
不过,他发现自己致命的缺点。
他太精准,导致不知变通。
小师弟就不一样了,从小看谁都一副不顺眼的样子。
小师弟一来,就因太过灵活不按章法来,承担了师父所有的火力。
袁啸天不懂,澜夜根骨绝佳,无论师父提什么无理要求,澜夜都能做到,为什么师父还要一直打压澜夜?
师父语重心长,澜夜好胜,胜则自满,宜多加鞭挞。
“那我呢?”
他期待满满看向师父。
师父缄默良久,终是无言,“啸天,师父有意让你离了神武军回京师,那儿有个人,他的用兵之道和你极为相似,或许你能在他手下……”
“师父,我是您的首徒,不应离开您。”
袁啸天不等师父说完就答,“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怎么能抛下师父呢。”
这是袁啸天唯一一次不听从裴玄的安排。
因为袁啸天觉得,他无论是生是死,都是神武军的一员。
活着,是神武军都尉,死了,是神武军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