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箫续、陈澈向箫绰告别,准备午后下山。
临行前,萧绰把三哥拉到一旁,说山上缺个年纪大的女长辈,拜托让三哥给一清找个教养姑姑。箫续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想起母亲临行前叮嘱他的话,母亲说七弟收养个孤女在家,都四、五年了,既非主仆,也非兄妹,更非师徒,现在又都大了,住在一起终究不妥,得想法解决此事。箫续正愁不知道怎么向母亲交差,却不想萧绰主动提起此事。
“七弟,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与其找个教养姑姑送到山上来,还不如将一清送到母亲身边,我们母亲是名门贵女,礼仪自是妥当,有她在身边教导,胜过教养姑姑数倍;再则,山上冷清,家中女眷众多,一清去了也不寂寞,她在山中长大,都从不知渭安州是如何的繁华,岂不是憾事;另外,母亲现在身体不好,母亲只有你我两个儿子,并无女儿,你又常年不在母亲身边,若一清能常伴母亲左右,倒是替你尽了孝道了;而且我们姨母乃当今国君生母,有了这层关系,那多少的达官贵人怕认识不了,必能……”箫续本想说必能为一清择一门好夫婿,但转念一想,七弟如此护着这小女子,莫非也有什么想法,便改了口道,“必能带上一清多见见世面。你说是也不是?”
箫绰听了这话,回想起了上山前的种种,母亲自是温柔慈爱,在母亲身边十余载,自己未曾添过烦恼,一清在母亲身边,自是放心;加上一清自小无爹无娘,晏桥姑姑过世,一渊坠崖,一清最缺少的便是亲人的关爱,她在自己身边自是衣食无忧,只是自己习惯严厉,鲜有柔情一面,怕是也难以让一清感觉到温情;况且她来人间一趟,却一直在山上住着,确实未见过人间繁华,她心里也会有诸多遗憾。再则……再则,想要她成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夫妇二人若成婚前就一直居住在一起,确实十分不妥,将来待世事太平,如何将她娶进箫家。若下山能一切安排妥帖,保她平安,倒不是不可。
“三哥此话有理。只是,还有一事相求。”箫绰说着,向三哥行了一个大礼,箫续赶紧上前扶起七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见外。你说便是。”
“一清在山上时,数次遭歹人暗算,背后原因我尚未完全明了,想必与她的身世有关。故望三哥必向母亲言明,日常多加留心,务必保她周全,应酬交际,能免则免,只在家里就好。”
看来这小子是不想让这丫头多出去见人啊,说是上山修行,情花却开得比谁都早。箫续想着,免不了觉得好笑,爽快答应了。
午后众人起身下山,下山没了上山时的负重,众仆僮也个个身轻如燕,一个多时辰便已到山脚。马车仍旧被好好照料着,众人上了马车,仆僮们共两辆车在前,箫、陈、辛、清四人乘了最后一辆,往渭安州赶去,
刚驶离山脚约莫七八里路,箫续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有仆僮来报,说在路边发现一个襁褓,里面包裹着一个婴孩。
众人下车查看,果然路边草地上有一个襁褓,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孩正在熟睡,两只肉团小手举向头顶,甚是可爱,一清看了喜欢,忍不住抱了起来。那小婴孩睡得正香,只软软糯糯地咂吧了两下小嘴,呼吸又匀净了起来。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有这么大意的人家!”箫续怨道。
十月的天气,已算入了冬,就算这孩子不被飞禽叼走,不被走兽啃食,在此过一夜,也必定是承受不住这一夜的冻,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众人若袖手旁观,将这婴孩留在此处,自是于心不忍,但若带走吧,万一这对粗心父母前来寻人又当如何;若留在此处候着,人多自是不怕野兽出没,只是天色渐晚,时常听说这渭安州外夜里多有妖物作祟,天黑前若不进城也是不妥。
众人商议一阵,听从了陈澈的建议,在此处守候一个时辰,若仍旧等不来那婴孩家人,便将孩子带走。
入冬以来天气渐短,一个时辰未到,天色便已开始暗沉下来,众人归心似箭,几个仆僮仗着年轻火旺,只着了薄棉衣裳,此刻纷纷跺起脚来。
老车夫提醒说这孩子睡了一阵了,待会一醒便要找奶吃,必得启程了。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又迟迟等不到人来寻,便只得抱了孩子上马车,继续赶路。
天越来越暗,仿佛是仙人从空中扣下了一个巨大的竹网,把整个世界都罩得密密实实,网孔依稀漏着的点点光亮,便是星光。
马车往前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到镇甸或遇到人家,眼看这婴孩已经开始揉眼睛,此刻陈澈实在怕他醒来吵闹,掀开帘子问道:“怎么还没进城?”
车夫眉头紧锁,一句话闷在心里好一会,终于开了口:“主人,情况不对。”
这条路来来回回箫续走了很多遍,今日天黑竟然还没有进城,已觉得异常。经车夫这么一提醒,顿时警觉起来,喝停了马车。可前面两辆马车似没有听到箫绰的喝声一般,仍旧向前走着。
马车上几人也抱着婴孩下马,跑到前车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前面两车的车夫与车上的仆僮,已经晕倒一片,不省人事。这头马也不知被什么东西诱骗,早已偏了方向,现在身处何处,无人知晓。
箫续头皮顿时如炸开一般,顿感悚然。众人警惕起来,各自背对着,将一清和婴孩围在中间,等着未知的对手发难。
“哇啊…哇啊。”一阵哭声响起,在寂静的夜岭中显得格外炸耳,众人吓了一跳。
一清也被吓得差点撒了手,幸而被辛祈子稳住了。原来这婴孩醒了,正在一清怀里扯着嗓子哭泣,想来是极饿了。
老车夫急得跺脚道:“这孩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现在醒,这可如何是好!”
孩子在一清的手里越哭越起劲,开始板直了身子,用力挣扎,一清差点抱他不住,辛祈子一把接了过去。说来也怪,这孩子在辛祈子手上,立马安静了下来,口也不嗥,腿也不蹬了,只是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一清抹了把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道:“我以后也要找像辛哥哥这样的夫君,你看连孩子都喜欢你。”辛祈子一听,心里不禁一动,笑容勾勒上了嘴角。
“是哪里来的俊朗公子,我儿可是喜欢得很呐。”
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女人声音,箫续等人刚被婴孩哭声解松了神经,此刻又紧绷起来,这鬼影不见的林子里,哪里来的女人!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