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隐约觉得这绢布不一般,待细细分辨,依稀辨认出这是郑和宝船的设计图纸之后,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便只是手绘副册,其意义仍然不消多说。
究竟是何人,竟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将这份图纸,藏匿于浩如烟海的藏书之中。
而且,此人不藏匿在别处,而是藏匿在《永乐大典》内,足见其良苦用心。
想来也是,《永乐大典》当属史无前例的鸿篇巨制不假,但浩如烟海,两万多卷,一万多册,除非谁闲得蛋疼,否则决然不会逐一翻阅。
“这是一份价值无法估量瑰宝!”
范进双手发颤,甚至远比看到全套的《永乐大典》更为激动。
深吸了口气,范进向着虚空行了一礼,“后学末进范进,代子孙后代,感谢先生大义!”
“有生之年,在下定会让宝船重见天日,绝不辜负先生一番心血!”
这是一份足以改写历史的图纸。
范进将图纸珍而重之地收入袖中,吐出一口浊气,折身脚步轻快地下了三楼。
现在还不到让这份图纸重见天日的时候,暂时还需要忍耐。
回到办公厅堂,范进嘱咐了洒扫衙役几句,旋即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遂也故作寻常,汇入一众翰林之中,有惊无险地出了翰林院。
日渐西斜,夕阳将整座京城都染成了橘黄色,范进正待匆忙赶回家中,殊不知早有人提前将其截住。
原来,今日是他们入职的第一天,于情于理都该有一场接风宴。
并且一应支出,走的还是还是公款。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范进自是从善如流,与其他翰林一道随行前往。
此次接风宴选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金碧瓦台,更不是什么高端会所。
至少从外面看,除了挂着一个‘碧贵轩’的牌子以外,任谁看了,都只道平平无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二进院子,决然与铺张奢华无关。
唯有置身其中,方才会意识到内里别有洞天,一应装潢摆设,无不精美绝伦。
纵是与名满京城的聚贤楼相比,此地也不遑多让了。
范进略微观察旁人的神色,尽是古井不波,显然此地当属寻常时候一众翰林小聚之地。
一行人刚进了小院,掌柜的便丢下手上的活计,忙迎出来问讯。
李春芳略一挽袖,淡淡道:“老规矩,安排翰墨轩。”
掌柜的自是忙将众人迎了进去,旋即又吩咐店伙计赶紧上酒菜。
进了包厢,一众翰林当即按照宾主官位依次落座。
像是此等些许小事,李掌院年事已高,又身兼吏部尚书一职,公务繁忙,自是不会亲临,故而托付给了沉稳干练的翰林侍读李春芳便宜行事。
范进身为翰林院修撰,官位不低,只是稍稍落后李春芳几个身位,倒也尚算是靠前。
几人正说话间,又来了一行人,范进打眼一看,认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张居正,倒是其身旁那人,范进依稀有几分印象,却道不上来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