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即便是用过晚餐的几人,都不由得食指大动。
正说话间,外边进来了一个小厮。
小厮走到汤县令跟前悄悄说了几句话。
汤知县放下调羹筷子,带着几分歉意道:“外边有个公文,需要立刻回话,本县令去去就回。”
没一会儿,范进与张、周三人听见汤知县吩咐了一句“先放在那里吧”,便再没了动静。
很快汤知县又回折了回来,说了句失陪。
酒桌上,汤知县突然晃了晃白瓷酒杯,看向张静斋。
“张世兄,你是做过官的,在下有件事需要向你请教。”
张静斋闻言,受宠若惊道:“世叔请说。”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汤知县这里得到如此礼遇。
他虽脸皮厚,却也知道汤县令之前是一直不待见他的,从不屑于隐藏心中的厌恶。
汤知县屏退左右,待下人小厮们都下去之后,才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有关禁止宰杀耕牛之事!”
汤知县的话刚脱口而出,张静斋就惊得屁股着火一样跳起来。
范进也是眼角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像是这种官场中事,讲究的就是多看少说,为日后步入官场积累经验。
汤县令把张乡绅摁住,重新坐回位子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张世兄了。”
汤知县来回踱步,半响才缓缓说道:“方才有几个老家的亲戚,总共送了我五十斤牛肉,请一位老师傅来求我。”
“说是一旦彻底严格执行禁止宰杀耕牛的禁令,他们就要没饭吃了!”
“他们求我略宽松些,高抬贵手,‘瞒上不瞒下。”
“张世兄你看,这事却是做得,做不得?”
张静斋大吃一惊:“老世叔,这句话断断使不得!”
范进也帮着劝解道:“张世兄说得在理。”
“为何?”汤知县一怔,“只拿点东西,应该不妨事吧?”
天底下贪官何其多,瓜连着蔓,蔓连着瓜。
范进急道:“哎呀,房师你还不明白吗?此事关键并不在此处。”
他当然清楚不可能因为贪了点银子牛肉,上头就会拿汤知县问罪。
纪晓岚拿着康熙的尚方宝剑巡视甘肃,揪出一窝窝的贪官,到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么?法不责众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甘肃的官员打根上烂了,可纪晓岚呢越审越过瘾,贪官越抓越多,把一百多号人,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勺脍,全端到康熙面前,全都要砍脑海!
可最后呢?康熙不也得酌情处理,将贪官划分为一二三等,小贪便算是清廉。
纪晓岚的做法的确可以震慑天下贪官之黑心,可若是真的那么做了,甘肃道府以上,基本被一扫而光,但总得有人来补缺吧?
谁能够保证新来的他就没有贪心的亡命之徒呢?
刚刚杀了的都是肥鸭子,刚刚送来的都是空肚子的鸭子,他们靠什么来养肥自己?还不是靠食民而肥?
要是再弄一群饿狼来为国为民,总得有个交代!
张静斋心思玲珑,拍手道:“老世叔,你我都是做官的人,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皇上,哪有什么教亲?莫不是老世叔忘了刘基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