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心动啊。”
“我文昭公曾言: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自是弃也。方今天下淆乱,四海分崩,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大智大勇无为救也。且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弟子心有挂碍,存有恐怖,靠近颠倒梦想,究竟无法涅槃。”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弟子但学有心,顿生诸缘,偏生妄想分别,有人有我,有贪嗔,有憎爱,有胜负。”
“不求名利不求荣,只么随缘度此生。三寸气消谁是主,百年身后谩虚名。衣裳破后重重补,粮食无时旋旋营。一个幻躯能几日,为他闲事长无明。”
“弟子但闻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若子逃逝,虽忆何为!”
“哒啦哒啦”声响起,老和尚手中的佛珠散落一地,骨碌碌地滚到女子的身边,晃晃摇动。
此时此刻,老和尚终于收起淡然的神色,目视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带有责怪的语气道:“你口口声声说众生皆苦,说我入地狱,那么盗用为师的名义,交结张琳,策划出这么一场惊天大戏,将雅黎两州搅得天翻地覆,把那些个刺史蛮帅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还荼毒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郑昶蓄谋篡位已久,只是待场大胜,令其威势压倒南诏大姓,便能名正言顺地应天从民。至于王建,他不仅要拔掉廓清城,还要南诏纷争内斗,并借着他们的手来杀灭陈敬瑄旧党,以保护自己的名声羽翼。因而无论弟子干预不干预,他们都要入寇,都要引寇。”
老和尚长长叹了口气,表情稍稍和缓。
“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弟子大欲,师傅早就知晓,若是蒙在鼓里,又怎会任由弟子妄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已然破戒。”
“阿弥陀佛。”
听闻女子的回答,老和尚摇摇头,有些唏嘘,有些感慨道:“你到底要什么?”
房娘子盯着自己的师傅,一字一句地说将出来:“我,要,南,诏。”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值得吗?”
“值得。”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多谢师傅成全。”
女子整理思绪,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请师傅适时表奏王建,请授吾弟为黎州诸道羌夷僚蛮招抚使。”
“黎州?”老和尚略微思索,当即点破道:“你是不是也请张琳备好了奏疏?”
“正是。”
“你倒是一副好算计。”
“由我二人表奏,即使令公再怎么多疑,也不可能同时拂了咱们的面子,再加上黎州雅州现在一片白地,定没有哪位牙将勋贵会去讨这份苦差遣。”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为师再问你一遍。”
“真的想好了吗?政君。”
房政君神情坚定,对视眼前老和尚,肯定地说道:“弟子早已胸有成策。”
“王建好猜忌做作,擅杀大臣武将,他活着时日还能掌控局面,一旦他百年之后,蜀地必乱。”
“随后,你便悉南诏全国之兵,尽力北向,将蜀地全部纳入其中?”
女子摇摇头,只是回应道:“此事暂且不提,弟子想给师傅讲述两个人。”
“一个是邛崃关守捉使的李跃进。”
“另一个则是南诏王舜化贞之子,贞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