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口中的二老爷,是只比江秋年小两岁的同胞弟弟,时任户部尚书的江秋延。
外人都说江家兄弟感情甚笃,但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兄弟二人之间有着深深的心结。
江秋年虽然自幼体弱多病,却也不是后来那般病入膏肓的样子,七岁之前他只是比普通孩子更容易生病了点,这在富足之家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下人用心一点,好药材常年供着,再长大一些就能调理过来。
使他的健康情况发生急剧转折的事,发生在他七岁那年。
那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树绿了花开了,可背阴地方的雪还没有全部融化。
七岁的江秋年带着五岁的弟弟在池塘边上喂金鱼,一把糕点屑撒下去,红的、黑的、白的金鱼就呼啦啦的一起浮出水面抢食,你扔到东,它们就游到东,你扔到西,它们就游到西,十分的有趣,两个孩子咯咯笑着,玩的不亦乐乎。
一盘点心撒下去,二公子江秋延仍不满足,发着脾气让一旁陪着的乳母再去取些糕点。乳母虽不放心,但面前两个都是主子,只她一个下人,而此时花园里只他们三人,想再寻个人都找不到,她又不能支使大少爷干活。
江秋延年纪小,又被惯得十分娇纵,不合心意就大喊大叫,乳母没办法只好央求大少爷江秋年看住二少爷,然后小跑着去厨房拿点心。
一来一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是还是出了事。
出事的不是娇纵顽劣的二少爷江秋延,而是温和懂事的大少爷江秋年。
刚刚解冻的春水寒凉刺骨,七岁的大少爷江秋年穿着厚重的袄子在池塘里沉浮,二少爷江秋延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站在岸边呆望着哥哥,直到看到人来才哇哇哭出声来。
乳母惊得扔掉手里的点心,跳进湖中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将已经无力挣扎的大少爷,这边的响动终于引来了花园的花匠,他与乳母合力将大少爷拖上岸,再将两个少爷送回房中,又是换衣又是叫大夫,饶是救治及时,江秋年还是大病了一场,自此以后身体每况愈下。
高烧退却后,江秋年对父母说是弟弟将他推入池塘,但他的话无人相信,毕竟弟弟那时才五岁,以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高烧引发的幻觉,让他认为是弟弟将他推入池塘。
五岁的小孩子哪有害人的心肠,可是自那以后江秋年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一年大半的时间都需卧床休息,原本夫子夸赞的功课也是一落千丈,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本不如他出色的弟弟渐渐获得了父母的更多偏爱,到最后决定谁守家,谁入仕时,族中长辈一致投票他守家,江秋延入仕。
江家是鸣沙县首富,守家也没什么不好,可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此人生际遇已是天壤之别。
是不是弟弟推他,已经成了一桩悬案,但自那之后两兄弟的境遇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他们再也不如之前那般的亲近。
自回忆中回过神,江秋年唇角的弧度生硬而苦涩,“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辗死我不比辗死一只蚂蚁费事多少,哪里用得着背后耍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