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热闹非凡，在一座酒楼之上，有个身材修长，头发半灰中年男人，半掩着窗户在观察着这一切，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他眯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个老板娘模样的美娇娘推门进来，到他身后站定，轻声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已经散落到人群中去煽动舆情了。”

这位酒楼老板娘，是衍州的探子。

而中年男人，名为董千机，乃是衍州州牧麾下的第一军师，明白天雪绣的分量，他的入京将对天下大势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故而特意来此看一眼。

董千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并没回头。

老板娘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这位天二公子是不是与传言不符，一到瀚海就把一城人给得罪了。照这样的情形下去，民情鼎沸之势一起，朝廷和司马家族的矛盾，就激化成朝廷和地方百姓的矛盾了，到时候他要怎么收场。”

董千机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说道：“那些小看天二公子的人，在西北的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微微停顿，”连你都看得明白的情势，天雪绣又怎能看不出来？所以问题的关键在天雪绣激怒民愤，他能获取什么好处？“

酒楼老板娘试探性问道：“这位天二公子会不是假意投向朝廷的，然后故意挑动朝廷与其它势力的争斗，最终引发全面战争，西北军再伺机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董军师这时才回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美娇娘，难得挤出一个笑脸，道：“之前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

酒楼老板娘满眼惊喜，略显慌忙应道：“这只是属下的一点浅薄之见。”

董千机摆摆手，难得有点谈话兴致，说道：“现在天下群雄并立，伺机而动，有些人企图割据一方，有些人则想取代姬氏成为天下之主。就天雪绣进京一事，事实上，不少人都持有你这一怀疑，要知道，西北王的不臣之心，可谓世人皆知，可天雪绣作为堂堂西北王的二公子，有着安定西北的不世之功，突然说要辅助皇族姬氏安定天下，谁又敢真相信他会全心辅助，就连皇族内部也有类似的怀疑声音。可我们的小皇帝却似乎是深信不疑，护卫天雪绣守卫力量，堪称豪华，私底下还数次放言，但有妄动绣者，必降雷霆摧之，宁杀错，不放过。“

酒楼老板娘一怔，说道：“宁杀错，不放过？”

董千机笑了笑，“这样一句话出自皇帝之口，荒唐吧。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这个小皇帝，遗传了姬氏一族玉石俱焚的疯狂劲，可偏偏又不是个无脑之辈，八岁登基，蛰伏六年，十四岁展露峥嵘，诛杀外祖父，血洗母族，让旁落的皇权回归姬氏，后以祭祖之名，召集姬氏皇族成员，在众人准备庆功的时候，这位小皇帝将屠刀挥向父族，连杀族叔姬殷索、族兄姬显道，姬显弘三位重要掌权人，雷霆扑杀反叛力量，将争权内斗的皇族拧成一股绳，彻底掌控皇族力量。”

他说得平静，可酒楼老板娘却听出了血雨腥风里的惊心动魄，谁能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做出这样的事。

“有趣的是，姬显琛十四岁那一年，天雪绣十五岁，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几乎没有半点预兆，这两个少年就在同一年横空出世，举起了屠刀，把天下人给杀懵了。所以哪怕别人怀疑天雪绣的用心，却始终不愿意让这样的两个人相遇。“

酒楼老板娘心神震动，不由问道：“这是为什么？”

董千机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突然觉得这个美娇娘是个很不错的听众，微微眯起眼睛，呵呵一笑，“就算他们的联合是假意，但假若最后剩下的玩家是姬氏和天氏的对决，也不是各方势力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很微妙了，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可又迫切需要一只出头鸟，哪怕主上也不例外，但如果有机会引发司马家与皇室的战争，主上想必会第一个出兵表忠心，以襄助人皇之名，趁机吞并青州，纳入我衍州的势力范围。“

衍州是与青州毗邻的一个大州，盛产盐铁，比起青州的繁华富庶，也只是弱了一线，州牧张温，坐拥十万雄兵，谋士众多，董千机作为第一号谋士，其谋阴狠毒辣见长。

董千机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缓缓说道：“乱世一触即发，天下诸侯并起，豪雄争渡，能笑到最后的，不一定是目前最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才是长久之道。”

酒楼老板娘身体微微颤抖，这才是大人物世界里的博弈，忍不住问道：“大人，司马家在青州的经营，也是如此吗？”

董千机嗤笑道：“司马家经营的是人心，偏安一隅还好，可想争天下，那就是天方夜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