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应该是这具肉身的母亲吧?宋思德不敢确定,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去确定。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抗拒这具穿越后的幼稚躯体,和床上那个悲惨女人?总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他虽未眼见,却实打实地耳闻了。
这实在是,太屈辱了吧?倘若女人真是这具肉身的母亲,那么刚才听到的所有不堪入目,绝对就是宋思德此生的奇耻大辱!要比小薇的劈腿事件严重多了。
老实说,看到女友小薇劈腿,宋思德虽然很愤怒,却还不至于生出不堪其辱的绝望。当时所思,也不过冲上去暴打这对狗男女一顿,出出气后扬长而去,甚至都不带走一粒尘埃。
小薇却从此要跌落尘埃中,再无力跨越阶层的束缚。这种绝望,才是他真正施加给小薇的惩罚!
甚至宋思德的父母,也更想他与省城里的那几户人家缔结姻亲去。至于小薇?大约在宋思德的父母眼里,不过是再求二伯帮她弄一个体制内的文书岗位,就足以抚慰她的青春啦。
本来嘛,小薇这样去痴缠儿子,似乎也并非出于纯粹的爱情?那就各取所需好了。
小薇只是他的人生过客,可以随时相忘于江湖。眼前的女人,却很可能是他这具肉身的母亲?
此辱母之仇,不共戴天也!
但如今,他却连半分复仇的能力都没有。人在无能为力时,下意识里就想要逃避。宋思德不愿接受这屈辱,更无力去报复,所以才要心生抗拒。
不过现在却不是他表示抗拒,或选择逃避的时候。眼下看,想要这具肉身能逃生火海,宋思德就只有寄希望床上的女人还活着,而且还要有行动的能力。
关键是,这个女人必须是他这具肉身的生母才行!
大难临头独自飞!这具肉身的父亲没有出现在身边,大约是在外间被人砍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父亲外出未归,侥幸躲过这一劫。可无论如何,自己这一世的“父亲”,都不是宋思德祈祷的对象,因为他并没有出现在此时、此地。
宋思德必须赶紧唤醒这具身体,好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才有可能引起别人,具体说,就是床上那个生死不明的女人注意。
而且,他还要祈祷上苍,保佑那个女人不是那些不相干的“别人”,必须是他的“母亲”。
似这样生死危难时刻,不相干的“别人”都会设法独自逃生去,根本不可能考虑悬挂在空中的婴儿。只有母爱,才会为了她的至亲骨肉,放弃自己求生的希望。
宋思德再次挣扎起来,努力赶走内心恐惧,想唤醒这具肉身的反应。终于感到屁股下一热,口中也止不住地“呀呀”起来,而且越来越响亮,渐渐连成一串啼哭。
“长生儿?啊!啊!长生儿还在!娘的长生儿呐!”
女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仿佛刚刚才从噩梦中醒来。宋思德听到她挣扎起身的声音,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绊倒,让她呻吟了一声。接着是一串悉悉索索的声音顽强传来,越来越近。
这个女人,应该是爬过来的!
宋思德参加过初中、高中、大学以及公司的各类军训,自然熟悉人类爬行的基本要素和节奏。宋思德很感动,决定等自己这长大了,能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善待这个可怜的女人。
是不是亲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把他当成亲儿子!
现在,宋思德就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个曾让他在恐惧、屈辱中不断抗拒的“现实”,如今却不得不直面:这个女人,大约,也应该是自己这具肉身的生身母亲,也是他这一世里唯一的“亲人”了!
真的穿越了!看来这不是在做梦。宋思德从未看过类似情节的小说、电影,或者电视剧,那么在他的梦境里,就绝对无法生出这样真实的感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宋思德努力把小手塞入嘴巴,狠狠咬了一口。手指很疼,嘴巴更疼,于是他更加急促地“哇哇”哭闹起来。
宋思德这才想起,貌似新生儿都是没长牙齿的?
他的哭声无疑给女人带来更多的力量,血腥的气味也更加浓烈地掩过来,充斥了宋思德的鼻息、口腔。强烈的不适顿时让他止住哭声,女人的仓皇声音却愈发凄厉地响起:
“长生,长生儿,你怎么啦?”
篓壳剧烈摇晃着,缠住提梁的细铜链条终于承受不起下面拖拽的力量,“咯嘣”一声断掉。宋思德伴着篓壳急速坠下,砸在一个软软的物体上,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身下再次传来女人痛苦的哀鸣,和悉悉索索的挣扎声。篓壳被女人抱起,朝着某处未知的方向移动。屋内漆黑一片,烟气更加浓烈,女人止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但是房间的门在哪里?这是一个问题!继续这样胡乱摸过去,咱“母子俩”哪怕不会被火烧死,也要被烟气窒息死的!宋思德再次恐惧起来,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门口的布帘忽然窜起了火苗?
坏啦!这说明屋外的火势失控了。宋思德很想建议女人换个方向跑,比如爬窗户行不行?
但女人却无暇去思考这些,她也绝无宋思德来自后世的逃生经验。看到火光就看到了门,女人甚至还要微弱地欢呼一下,更加急促地冲了过去。
外间果然火光冲天,热浪翻滚。眼前都被耀眼的橘红包裹,哪里还能看到前方的去路?
女人终于意识到麻烦大了,她却不再紧张,似乎还很放松的样子。
“可怜的长生儿,咱母子终究逃不出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