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拿回亡灵日记后,翻开那一页,上面明显有泪水打湿过的痕迹。
“那家伙流泪了呀……不过如果换成我的话,我也会哭的。唉。”冷夏合上书,深深叹了口气。
莱柯塞教堂。
无数个深灰色尖顶楼紧密挨在一起,矗立在较高的山坡上,在乌云密布的穹顶下显得异常庄严肃穆。
教堂的花岗石大门上刻着黄金铸造的公牛和孔雀的浮雕,钟楼的房顶铺满了绿色琉璃瓦,伸出的房檐上挂着一两个水晶制成的风铃,正随风摇曳着。教堂内的地面是用深黑色大理石铺砌而成的,大厅的八面墙壁,是由红云斑石制成的,天花板上包着铜皮,悬着吊灯。大厅两边的墙壁上,燃着许多蜡烛,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壁龛。每个龛里都放着一个酒坛。教堂最里面的台子上,有一尊象牙雕成的不死鸟雕像,火红色羽毛上涂着肉桂末,它的双眼是用透明石膏塑成的,头顶的羽毛处镶嵌着一块黄色玉石。
台上还有一张放置着很多只白蜡烛和几罐香炉的贡桌,带着香味的青烟在教堂的房顶下缭绕,那些盛圣餐的纯金器皿光芒灿烂,装圣油的玻璃瓶子晶莹透明。三级楼梯的台下,是两大排排列整齐的座位,长长的玻璃桌子上铺着红色的绒毛桌布,时不时有几只鸽子飞进来,歪着头站在窗框上,好奇地打量着默默祈祷的人们。
法雷尔穿过教堂正中的走廊,登上了祭坛,站在了基督的像前。他在基督的像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跪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在这庄严圣洁的氛围中低头祈祷,嘴唇在微微蠕动着,同时在胸前不断比划着十字,胸前的十字架在不断摇晃,闪闪发光。接着,他又缓缓起身,将一只燃烧着的蜡烛摆在了祭坛之上。周围是那么安静,所有人都像法雷尔一样,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献祭完毕,法雷尔慢慢走下阶梯,朝教堂门口走去。一只白鸽从他的肩膀上面掠过。他今天穿的较为随意,没有穿他平时巡视时的军装,而是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和一条黑色的棉裤。毛衣的袖口很大,遮住了他棱角分明的半只手,而且仔细观察,他的眼角似乎有泪痕,有些干裂的嘴唇一直不停地微微颤动,像是经历了什么。
天阴沉沉的,又湿又冷,不一会儿,天上就飘起了雪,法雷尔戴上身后的毛衣帽子,双手插兜,低着头独自一人行走在湿滑的鹅卵石小路上。
不知不觉,元宵节到了。
冷夏坐在窗边,默默看着夕阳逐渐消失。
“今天是元宵节……克里斯,洛卡,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过了……”冷夏叹了口气,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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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法雷尔,今晚的元宵节盛宴,我要和德拉索恩斯伯爵一起共进晚餐,他还答应饭后和我一起跳华尔兹呢。”丽莎边说边照了照镜子,检查自己的妆有没有画好。
“哦?可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要和那个什么埃尼托上校一起参加宴席的么?”法雷尔推了推眼镜,坐在自己房间内的工作桌旁,正拿着羽毛笔一张一张审阅着一叠厚厚的白纸,头也不抬地说道。
“埃尼托上校?你记错了吧,那是我上上次的约会对象,我上次跟你说的是哈塔格丘中尉。”丽莎将手撑在法雷尔的办公桌沿,斜着身子说道。
“那不挺好。”法雷尔仍旧低头看着摆满文件的桌面,右手在流利地写着什么。
“那肯定很好啊,毕竟我们这里的美男子这么多,那肯定得多捞几个咯。我说,法雷尔,你这种人是无法理解的,我走了,拜拜,我要去见我的德拉索恩斯伯爵啦。”丽莎一边整理着耳钉和繁杂的流苏发饰,一边走出了房间。
二十分钟后,法雷尔终于完成了全部文件的审批。
“终于完成了,这些州的麻烦事真多,把我做实验的时间都给占了。”法雷尔摘下眼镜,坐在椅子上懒懒地伸了个腰。
“米勒小姐,今天晚上有一场盛会,请您穿上它,于七点一刻准时到餐厅集合。餐厅就在一楼大厅。”一个仆人端着一个上面系着一朵丝绸制成的牡丹花的红色礼盒,走进来说道。
冷夏小心翼翼解开盒子外面的绳结,打开盖子,里面整齐地折叠着一个崭新的晚礼服。
冷夏将它拿出展开,看了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条裙子。裙子的旁边,放置着闪闪发光的翡翠手镯、钻石戒指、玛瑙吊坠项链和一对洁白的月光石耳钉。还有一支金黄色的簪子,上面是一个孔雀的图案,还镶嵌着几块蓝色的坦桑石。
“这是谁给我的晚礼服套装呢?我怎么感觉……它们这么熟悉……貌似很久以前……我见过……我穿过它们吗?可,这是新的啊……”冷夏出奇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但很快又消失了。
七点的钟声响起,冷夏着装完成后,朝餐厅的方向走去。她穿着一身白色公主裙,裙裾和袖子上绣着粉色的樱花,笔挺的胸衣上缀着几排晶莹的珍珠,肩膀上披着一个柔软的雪白色貂皮披肩。在飘动的缝着一圈白色流苏的裙摆下面,一双绣着玫瑰花的粉色低跟鞋时隐时现。冷夏轻轻抚摸着蓬松的裙摆,一手提着锦缎公主裙雪白的的裙裾,一手拿着丝绸做的纯白色折扇。她的头上还戴着一朵美丽的白玫瑰,将她那白皙水嫩的脸蛋衬托得更加迷人了。
远远的,她看见餐厅门口一个仆人手提着一盏带玻璃罩的小提灯,正招呼着每一个人。大厅里很热闹,每个人都盛装出席。
冷夏进入餐厅,里面人山人海,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到处弥漫着香味。两只涂满黄油的大山芋,一摞淌着糖浆的荞麦面饼,一大片泡在肉汤里的火腿正咕咕地冒着泡;琥珀制作的高脚杯里盛满了晶莹剔透的红酒;刀叉餐盘在灯光的照射下金光闪烁。深色红檀木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正准备迎接每一位客人。几块巨大的烤肉在滚烫的油锅中转动着,肉汁缓缓滴落在炭火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晚餐开始了。香水、红酒和月桂树蜡烛燃烧的气味混合弥漫在空气中,餐厅里一片欢乐的气氛。暖融融的空气中洋溢着笑声、谈话声、餐具碰着杯盘的叮当声,以及烤肉和稠肉汤的浓烈香味。冷夏拿起刀叉,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享受着牛排,烤肉和披萨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冷夏饱餐了一顿。餐后,还有三样点心供每人自己挑选,它们是巧克力果酱曲奇、香草碎奶酪和甜奶油蛋糕。不过冷夏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就提前离开了餐厅,到二楼转转,消化一下食物。
大厅里早已灯火辉煌,看来十分钟后,在这里会有一场盛大的舞会。因为冷夏看到一个乐队已经坐在大厅王座旁的台阶上,拿出了他们的乐器了。
冷夏走到二楼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她心里想,要是这时候克里斯和洛卡在身边,该有多好啊。
冷夏怏怏不乐地下了旋转楼梯,在楼梯最末处,法雷尔正靠着橡木栏杆,右手优雅地托着一个高脚杯,他轻轻晃了晃杯中鲜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了一条完美的弧线。此时,他正用葡萄紫的眼瞳抬头望着正在下楼梯的冷夏,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在微笑。
冷夏看了一眼法雷尔,他穿着一身紫灰色塔夫绸面料的外套大衣,里面洁白的衬衫领口镶着一点点轻微的褶边,脖子上仍旧是那条银闪闪的十字架项链,然后是一条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裤子和锃亮的黑色皮鞋。
冷夏没有多说什么,提起蓬松的裙摆,绕过法雷尔径直走进了大厅。
法雷尔将胳膊搭在楼梯扶手上,用托着高脚杯的手推了推眼镜,朝冷夏走的方向看去。
冷夏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毕竟大厅的观众席里已经摆满了椅子。
她正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突然看到原本闹腾腾的人们一致朝楼梯鞠躬,紧接着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冷夏坐在椅子上朝楼梯那里一看,诺伊正神采奕奕地下楼梯,左右两边还跟着两个侍从。
冷夏不以为然,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和裙摆。
“嗨,米勒小姐。我想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诺伊走到冷夏身旁,微笑地说道。
“我想是的。”冷夏看了看诺伊,并没有起身。
“喔,上次没有来得及跟你打招呼,那天早上在餐厅,要不是法雷尔那家伙把我……啊,好吧,他告诉我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吧。”冷夏不知道该和诺伊说什么话题,只能应和着他说的话。
“米勒小姐,舞会快开始了,你不考虑跳一曲华尔兹?”诺伊问道。
“不了,我不会跳。”冷夏虽然面对的是索兰特王国的国王,但看得出来,他一点国王的威势都没有。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衣裳和你的美貌?你瞧,他们都在跳呢。”诺伊指了指前方的舞蹈空地,许多衣着华丽的男女站好了位置,准备音乐一响起,他们就开始跳。
“我不会跳,看他们跳也可以是一种享受。”冷夏回答道。
“这可不行,米勒小姐。凡事都要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真正的乐趣与享受。你要是不会的话,那太好办了,我可以教你。”诺伊的眼神里充满了诚恳。
诺伊看到冷夏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于是又接着说道:“哈哈,放心,这种华尔兹舞蹈很好学的,嗯……就是难免会占一点米勒小姐的便宜,你不会介意吧?”诺伊石青绿的眸子中充满着诚恳与纯洁,看不出来有什么别的念头。
“额……”冷夏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我今晚教会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诺伊微笑地看着冷夏。
“什么事?”冷夏突然提高了警惕。
“在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你要跟法雷尔跳一曲华尔兹。”诺伊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跟他跳?我跟他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冷夏皱了皱眉头。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相信我,法雷尔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我的人,我爱他,我可以把他分享给你。你与他相处会收获很多东西的。真的,我可以对上帝发誓。”诺伊举起戴满戒指的手指,做发誓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