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阁内,沈怀信与春兴相对而立。沈怀信靠窗,明媚夏光透过雕花沉木窗洒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影。
春兴则站在门边。
满地碎瓷之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离群萧索。
他们两个一个一袭白衣,清贵出尘,一个一身黑衣,冷厉俊逸。
“我把玹曜派去审问青韶。他们两个彼此互为陌生人,折磨起来方便。
若是熟人,多多少少会拉不下脸,攻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那张国字脸上写满怜香惜玉。没出息。”
这样的关头,沈怀信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能保持的洒脱乐观,倒让春兴有些捉摸不透他了。
“你就如此笃定青韶知道流光的下落?”
“当然。我还笃定流光的路费盘缠都是她给的。府内马匹可是一匹未失,你说她能通过何种方式奔逃?”
“若是去偷马抢马呢?”
沈怀信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凝视着春兴,这样的问题他根本懒得解释。流光怎么会在跑路过程中把动静闹大?这可是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自己才是那个最懂流光的那个人。
沈怀信摇头扶额,劝自己回归正题。
“知道我为什么单单把你留下来吗?
攻玉是个蠢货,但你一定不蠢。昨日,我把原本应该监视她的玹曜调离关了禁闭,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就消失了,你不会也以为这是个巧合吧。”
沈怀信顿了顿,继续开口,声音却渐归沉寂,漠然萧瑟,似是感叹又似简简单单的陈述。
“你,我,蛊毒,这里的一切,都终究留不住她。”
春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右手不自觉的握紧。
“少废话了。我只想知道流光的下落。流光已经走了一夜,如果想找到她,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们不缺时间,我们缺的是一颗愿意留在这里的心。但这话,沈怀信没有说出来。
沈怀信背对春兴,走向了窗边,窗外春光明媚,是和屋内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绿荫冉冉,红粉芳菲。正是好时节。
笼中鸟雀会向往这样的世界,再自然不过。
于是落在他们眼中的,只剩一个渡着光的背影。
沈怀信起心动念,对着那个落在他眼中心中的身影轻声开口。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一瓣流苏花瓣翩飞到沈怀信手边,被他下意识拢住。
“初读时不解其意,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些。”
“什么天什么病的,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也不想听,我只想知道流光在哪!”
春兴被沈怀信逼的简直要发疯。
为什么流光逃跑,他是唯一一个如此迫切希望把人找回来的!
“如果你实在等不及可以自己去审青韶啊。”沈怀信不无恶意的开口。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下得去手了。”
“我愿意去!”春兴不假思索的开口,按照沈怀信给他的指引来到了监牢门外。
*
监牢内,青韶一个人坐在刑椅上,除了灰头土脸外,倒是没有其他外伤。
春兴冷着张脸,没有同青韶寒暄,他的双眸冰寒,仿佛彻底开刃的利剑,“你到底知不知道流光的下落?”
青韶见春兴严肃,也冷下了脸,“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是春兴,还是沈怀信的狗?”
“春兴。我一直都是春兴。
我必须在主上之前找到她她才有活路。他很生气。我刚刚去摇光阁的时候,满地都是他打碎的瓷器和墨渍。”
青韶摇了摇头,“我相信她一个人可以,况且她不希望你陷入危险。我就这么一个朋友。我不能背弃她。你走吧。”
“你是料定了我不会对你用刑?”
“沈怀信都没有对我用刑,你若是伤了我,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可不希望我们这些同僚关系太和谐。更不希望你和流光关系太和谐。”
青韶意有所指的说着。
春兴没有开口,右手却抚上了剑柄,他没有时间和青韶耗了。流光已经早出发了将近五六个时辰,再拖下去,他们就该真的要缘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