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黄,将她的脸晕上一层暖黄色光晕,看得人心里也暖起来。
门外十月的天,正值爽秋,天还不冷,风却已经有些凉了,嫩粉披风被她搭到了腿上。
流光余光看见有人进来,立刻警惕的抬头,看到沈怀信时眸中涌出一丝没控制住的厌恶。
这眼神让沈怀信心头一滞,站在那里有点不想再往前走了。这样的目光,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只想要流光的欢喜。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站在原地就可以摆脱的。
流光见是她,开口便是兴师问罪,“今天有人和我说,五年前,你还因为我不守妇德杀过一个侍卫,有这回事吗?”
逼问时,流光的眼神从松弛柔和变得冷漠。
沈怀信含笑解释,“杀他不是因为你。数罪并罚而已。”
“什么罪?”
“叛主,他与朝中旧臣党私下有联系,朕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杀他,不让老臣疑心。”
完美无缺的解释。很符合沈怀信思维逻辑的解释。
“那你鞭打玹曜也是为了不让老臣疑心?”
“嗯,总不能那么多侍卫只罚他一个,这太让人疑心了。”
“多罚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很可疑。”流光顶嘴道。
沈怀信充耳未闻,笑着看向流光,“先用晚膳吧,攻玉和朕说你连午膳都没用。”
“嗯,我打算绝食。春兴一天不出来,我饿一天,两天不出来我饿两天。”流光摆弄着腰间粉色丝韬,假装漫不经心道,实则时刻关注沈怀信的动静
“又是春兴,咱们之间能不能谈点别的。”沈怀信皱眉不耐。
“不然呢,你想我和你谈什么?谈我仅有的三个朋友为什么一个因为你被我亲手杀死,一个入宫嫁你为妃,还有一个被你穿了琵琶骨锁在天牢吗?!”
流光越说越气,拿起烷桌上的茶杯就往沈怀信身上砸。
沈怀信不闪不避,甚至迎着流光饱含怒气的眼光又近了一步,任由带着滚烫茶水的茶杯泼在自己前襟,好似无知无觉一般回望着流光,眸光透着几分哀戚,几分失望,几分怒意。
他语调低沉平缓,却似乎藏着丝自怜,“你觉得造成他们今日局面是我的责任吗?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玉影,明明知道刺杀我咱们所有人都得一起死,她还是选择了刺杀,如果她不死,死的就是你我了;青韶,她来宫中是为了抬籍脱离春日宴,这事你知道,你也同意,甚至这件事是你说服我的,她没能如愿是因为我吗?至于春兴,流光我不是善人,如果这个要杀我的人不是你的至交,他此时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我对刺客可从不怜悯。流光,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这是流光第一次见沈怀信如此同自己争吵。
他往日,不论内心如何,脸上都挂着一副笑颜,连他被贬去大漠,都是笑着接的旨。
他曾说过,笑是一种姿态,一种比哭和怒骄傲些的姿态。
在笑容下,一切失败都会被粉饰,仿佛这并不是因为争不到,只是因为不想争。
流光一直以为假面已与他融为一体。
他太骄傲。除非伤筋动骨扒层皮,不然假面不可能下来。
可是今日,流光看到了沈怀信袒露的裂痕。那是假面下,他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流光一时没有应对之策,懵懂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沈怀信。
沈怀信看着流光懵然的目光,低头,重又换上笑颜,“抱歉,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流光摇摇头。刚刚沈怀信的语调不是发怒,更多是...委屈?流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吃点饭好吗?”他又挂上妥帖的假面,叫采薇进来传膳。
流光此时缓过劲,语气和缓下来,“春兴不会杀你了,把他放了吧。你放了他,我吃饭。如果孩子真是我自愿怀的,我会生下来。”
沈怀信闻声轻笑,“说什么胡话,若不是你自愿,难道还是我强迫。以你的脾气,我若真敢强迫你,你还不得把我活剐了。”
“别说废话,春兴你放不放。”
“孩子生下来,我就放。”沈怀信眸光坦诚,“我骗过很多人,但我从不骗你。”
流光有些心累,也许五年后的她认为自己有能力负担一个孩子的生命,可是现在自己只是五年前的流光,她感觉自己都是个孩子,实在没有自信去负担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