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十四年十二月,发生了两件将要载入史册的大事。
月初凉州城再次被攻破,北莽大军占领凉州,掳掠百万人口。
进入中旬,湾州兵变,刺史谢如意自立为王,国号为攸。
当两地的奏章八百里加急传到新朝皇帝手上的时候,朝堂上的大臣们已经打成一片,是真的动手打。
“够了,朕说够了!”
随着年轻皇帝话落,侍奉左右的宦官一鞭子抽出剧烈的音爆,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下来。
上任不久的兵部侍郎郭悠之扶正被打歪的后牙槽,将脱落的牙齿偷偷藏进衣袖,恶狠狠的瞪着他的死对头。
另一边,吏部侍郎崔海平揉了揉乌青的眼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差点掉下眼泪。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他扭头冷哼一声。
这两位不同时期的状元朗谁也不服谁,加之派系不同、政见不合,因此相看两厌。
对于凉州失守和湾州兵变,郭悠之主张先驱除外敌,再平内政。这也是所有武将的共识,因为中原王朝与北莽蛮子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应把抗击莽寇放在第一位。
崔海平对此持反对意见,他师出翰林院,一向坚定维护并贯彻实施老师教导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原则。在以他为代表的所有翰林院门徒看来,拥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大后方比什么都重要。
朝会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在宦官阴柔的退朝声中,文武百官陆续走出大殿。
出皇宫的路上,郭悠之瞥见崔海平朝他竖起中指,顿时怒发冲冠。
他手指轻捻,一颗白牙出现,旋即猛然弹向满脸嘲讽之色的崔海平。
随着哎哟一声,这位才高八斗的吏部侍郎应声倒地。那颗牙齿刚好射中他的脑门,给他崩出一个小包。
周围随行的官员纷纷上前搀扶,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崔海平恨恨地刮了郭悠之一眼,快速隐藏好心中的愤怒,摆摆手勉强地笑着回答无妨无妨,但是暗地里把手背在背后,一股微不可察的气劲随之运转。
一路上他与不远不近的跟着郭悠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直至接近皇宫大门。
富丽堂皇的大门就在眼前,不同于三年前登科初临的豪气干云,崔海平此刻显得贼眉鼠眼的。在出门的瞬间,他抓住机会快速上前,将那股控制在手心的气体,一掌拍在了郭悠之的脸上。
郭悠之整个人都懵了,未等怒气上头,只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钻进了口鼻,那是一种熟悉的、浓郁的恶心味道。
顷刻间,他明白了那是什么——一个酝酿已久的屁!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有人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之事?
他捞起袖子就要大干一架,可是那位批脸不要的吏部侍郎早已经逃之夭夭。朝阳下,那道驾车大笑而去的背影,真真豪气干云。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有辱斯文呐!”
郭悠之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泼妇,被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有同袍劝慰,此刻便要开始骂街了。
“崔海平真是个妙人啊!”
听闻宦官的汇报,年轻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蹲坐在庭院的围墙上,拿着弹弓瞄准藏书楼上的青铜古钟,射出一颗金豆。
当!
清脆而又透亮的撞击声音响起,虚空如同平静的湖泊泛起涟漪,围墙下的太监赶忙跪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