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你那位私定终身的神秘男友能高高在上的在幕后戏弄我一局,看来身份不容小视,他知道你可怜虫一样的过往吗?”江望岑轻描淡写过身处险境的遭遇,显然?痛在恨意面前不值一提,而恨人的这件事上,已经被他那三年里往路汐的身上做到了极致。
病房里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声地问话,瞬间给凝滞了下来。
路汐始终不言不语。
在江望岑眼里,她被送到江家寄宿后,像是?没?人要的可怜虫,也像是?与?江微一起被移植在后花园的并蒂花,红花柔软,白花藏刺却被命运安排紧紧缠绕着生?长在一起,深深扎进彼此的身体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到底谁寄生?谁,是?谁大?片大?片的绽放满园,是?谁又悄无声息地枯萎死去了。
在这世?界上,无人关注。
而如今眼前活着的人是?路汐,她又怎么能生?机勃勃的活着?
江望岑端详她的表情细微变化,又问一句:“他知道你只是?长着一张很会爱人的脸,实?则为了逃离那个地方,狠心起来,什么都可以抛弃吗?”
路汐纹丝不动地坐着半响,指尖握着剩余一半的橘子,已然?掐了进去:“我有?心跟你和解,你非得?跟我谈恨,江望岑……那些书信想必你也是?当自己妹妹的遗物去看,那也应该从里面窥见到我是?什么性格。”
她随父亲路潇的基因,有?睚眦必报这四个字。
话音落地。
下一秒路汐也跟他论一论旧事:“我第一次见到江微,那时?她自刎未果后,覆盖在脖子上的疤痕却迟迟无法自愈,你在信里追根究底过原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每次结痂时?,江微就会把它重新撕裂得?血肉模糊,她意图用这种方式去叛逆一场,哪怕效果甚微……”
“你让她在江家慢慢长大?,有?教过她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吗?”
“你江望岑只会觉得?,这是?一道疤而已。”
一道疤而已。
江微想割断的,何止是?自己的脖子,是?和江家血缘上的羁绊。
江望岑没?有?躲闪路汐的质问,却同时?沉默下来。
过许久。
“江微的书信你不愿交出?来,我总不能跟你打?官司不是??”路汐抬手将橘子搁在床头?柜上,动作间挡住了一部分雪亮的光线,恰好江望岑那双微微猩红的眼像是?被挡住了光,有?什么压抑情绪在里头?,而她顿了几秒,语气柔柔说:
“那就藏好了啊,别把书房弄得?跟旅游景点?一样,随便是?个人都能进去免费观看。”
…
…
离开病房。
路汐迎面和航班延误,姗姗来迟一步的宿嫣撞个正着,她的脸色比灯光更白,完全忽视对方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眼神,踩着细高跟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
落在身后的宿嫣瞄了路汐一眼,又一眼,又是?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冷地瞪向了佟阳。
佟阳神经骤然?紧绷起来,正苦恼该怎么解释。
不过很快有?两名?医生?被惊动,急匆匆跑来说观察到病房里的江望岑状况不对。
宿嫣心头?疑云顿消,气道:“路汐一来探病,他就情绪激动到要被抬进手术台抢救,我算什么?恨比爱好使是?吧,我就不配他恨一恨?”
电梯直达一楼。
路汐畅通无阻地从医院出?来,她没?有?拦出?租车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一样朝前走,两侧绿树环绕,高档奢侈的店铺在夜幕下林立着,见前方有?个女网红在路中间举着手机直播,她脚步微顿,转而进了一旁的小酒馆。
路汐想安静独处一会,恰好酒馆内的生?意冷清,连音乐都是?淡淡的,她走到前台点?了杯招牌酒。
“什么是?明?天?”问酒的名?字。
右臂纹着繁花刺青的老板看了眼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这杯酒名?为明?天。”
都是?烈酒。
过往渡不掉的因果,在喝完这刻,明?天即是?新生?。
路汐低垂眼眸看得?出?神,过半响,点?了这杯。
她没?坐在吧台,而是?挑了正对着街道的窗口高脚凳上,隔着像是?雾似的光影,她看不清外面人来人往身影,只是?沉默着将酒轻轻慢慢地饮尽,让掺着酸汁的烈酒一点?一滴蔓延入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