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再度扭转那木柄,启动了升云梯的机关,仿佛在挑动天地间最为微妙的弦。
他的目光掠过丞相李斯,只见这位权倾朝野的人物竟也被高度所威慑,双腿微颤,脸色如冬日初雪,苍白而透明,尽管嘴上挂着对赵高的嘲弄,却难掩心中的惶恐。
“丞相若觉惧意丛生,不妨紧握栏杆,屈膝蹲坐,便能稳住心神。”扶苏轻声言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厚。
李斯终究是放下了平日里的骄傲,依言而行,身体一蹲,那份不安竟似减轻了几分,嘴上仍赞叹连连:
“殿下这升云梯,实乃鬼斧神工!借水车之力,令梯升空,免去攀登之劳,真乃奇思妙想!”
秦始皇帝不同于李斯,他在梯上显得从容不迫,犹如云端之上的翱翔者。随着升云梯步步高升,他每至一层,皆环视四围,得月楼内各层布局尽收眼底。
此楼每层皆有光亮如星辰的壁灯与吊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而每一道楼梯口,皆有身穿华丽服饰、佩带利刃的侍卫驻守,他们目光如炬,不离岗位,就连为侍卫特设的休憩之所也戒备森严,显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秦始皇心内泛起苦笑,这铜墙铁壁般的防护,虽使步入者难以脱身,却也保证了万无一失的安全。无论是六国遗孤、潜伏的刺客,还是云州城中对他颇有微词的百姓,无人能够跨越这最后一道防线。这份无奈中,却也夹杂了一抹安心。
且得月楼各层风格迥异,一楼为大厅及驱动升云梯的水车,二楼炊烟袅袅,是厨房所在,高帽厨师们忙碌于炉火之间。三楼长桌错落,椅列整齐,既是宴会之地,又不失为雅集之所。四楼酒香四溢,酒桶林立,茶室之中,茶香与书香交织,静谧中蕴藏生动。五楼以上,一间间客房错落有致,风格各异,显然是精心布置的休憩空间。
秦始皇缓声赞道:“扶苏,你这得月楼设计精妙,集宴饮、品茗、阅书、栖息于一体,可谓思虑周全!”扶苏淡然一笑,答曰:“儿臣以为父皇尚未体验过高楼之居,五至八层皆备有豪华居所,由父皇随意挑选。别说赵高、胡亥与丞相,便是再多数十人,亦能容纳无虞。”
秦始皇苦笑,扶苏之安排滴水不漏,身处得月楼高处,如同置身于无门无路的天宫,任何逃脱的念想皆成泡影。
李斯何尝不明,既已至此,唯有安然接受。他已开始挑选起房间,暗忖帝王居高临下,自己恐怕会宿于七楼。
及至升云梯抵达九重天之巅,四位锦衣劲装的侍卫肃然而立,躬身施礼:“参见公子!”
秦始皇与李斯并未给予过多关注,扶苏微微颔首,问及晚宴准备情况。
侍卫恭敬回应:“酒食歌舞,一切就绪,只待公子莅临!”
另一位侍卫则向九楼内高声宣告:“公子驾临!乐起!”
瞬时,九重楼内丝竹悠扬,欢快乐章绕梁不绝。
扶苏扶着秦始皇步出升云梯,拐过楼梯,便踏入了九楼的宏大殿堂。李斯紧跟其后,双脚触及红毯铺就的地板,方才感觉踏实,心中石落。
李斯赔笑向侍卫嘱咐:“尚有两人随后攀梯而上,请务必放行。”
侍卫面容严肃,却也点头应允:“遵命,大人,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