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升和钰福嘀咕着跟张瑞珊走进客房。

张瑞珊开口了：“我一回来就听说你们拘捕了雪艳雯的事，鲁莽、愚钝！白做了这些年的探员！”

连升：“老前辈，话可不能这么讲，我和钰福抓她是有根有据！”

张瑞珊：“有根有据，说来听听。”

连升：“雪艳雯是卢福海的外家怎么会红口白牙地认定了她？从她家搜出的首饰我们已然拿给卢翰林，那位老翰林认定是他家的东西……”

“是宝匣中的珠宝吗？”

“那倒不是。”

“雪艳雯怎么讲？”

钰福道：“她说都是卢福海先后赠予她的。”

“如此说来只因为她是卢福海的外室被卢福海指认就可以肆意抓人吗？”张瑞珊愤然。

“她自己也已经招了……”连升不服。

张瑞珊哼了一声：“刚才我在那屋外听得清清楚楚，酷刑之下岂有真言，我走之时一再叮嘱，要你们查清所有疑惑之处，你们声称已经真相大白，请二位回答我，簪在亡者头上的金簪为什么会回到她的卧房？兰惠文究竟是凶杀还是病亡？卢福海的失心疯从何而得？‘头七’遇鬼一事如何向百姓交代？”

二人语塞！

“至于这个雪艳雯，卢家避七宅门房门都已上锁，她一个弱女子难道有翻墙越脊的本领？再者，她从未去过卢家怎会知道卢翰林的书房在哪里？宝匣在哪里？况且卢福海早已答应过她一起离家出走，她如何会独自一人夜入卢宅盗窃珠宝？显然不合常理！”

连升还要争辩但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

钰福心悦诚服：“前辈说的是，是我们两人鲁莽了，可……可眼下纷乱如麻没有头绪，这下一步棋求老前辈指点。”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让州府警局的仵作查验那只猫食碗吗？”

连升不语，钰福摇头。

“是因为在查兰慧文卧房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呕吐物中的药气……”

“那药气我也闻到了，卢翰林不是说兰惠文常常心口痛在吃着草药吗？这怕也不足为奇。”连升道。

张瑞珊：“那我问你治疗胸痹的草药多用哪些味？”

连升呢喃：“这我可说不出。”

张瑞珊：“治疗胸痹常用桃仁、红花、丹参，特别是丹参，医界有‘一味丹参，功同四物’的说法，四物指的是四物汤，我闻到的那股药气里却有一种冶葛的味道，这冶葛也叫胡蔓草，同蜈蚣和水蛭相配会有剧毒，猫儿先主人而去所以我怀疑……”

“难道您老人家疑心卢家二少奶奶是被毒死的？”钰福问。

张瑞珊点头。

连升道：“那猫食碗不是没有验出毛病嘛。”

张瑞珊在屋中踱来踱去突然站定说出了两个字──开棺！

连升和钰福一怔：“开棺？！”

“开棺！”张瑞珊似乎下定了决心。

“开棺是死者家中的大忌无论如何卢家也不会答应。”连升道。

“不开棺难定兰惠文的死因，不开棺难解金簪之谜，至于卢家答应不答应就由不得他们了。”

果然不出所料，卢翰林听罢大怒，二少奶奶的死本已让他心痛不已，开棺更让他怒不可遏。

“这桩事恐怕卢大人没有想清楚……”张瑞珊却不急不躁。

卢翰林吼道：“老夫清楚得很，当年老夫一心为国反遭罢黜，现如今儿媳病亡难道还要遭此凌辱吗？”

张瑞珊摇头：“大人此言差矣，开棺验尸正是为了洗刷坊间对卢家的污名。”他压低了声音：“我在京中听说这桩案子已经得到了大理寺的关注，因为有人诬陷大人在遭到罢黜之后以鬼魂之谣言祸乱民众，以泄私愤，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件小事情，倘若卢大人再拒绝开棺……”

卢翰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欲言又止。

张瑞珊：“若我是大人您就反其道而行之，上书府衙请求开棺以正视听。”

卢翰林垂下眼睑长长地叹了口气。

开棺验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通州，他们一来想知道卢家二少奶奶是不是凶死，二来更想知道二少奶奶头上的金簪是不是真的飞出了深埋地下的棺材回到了家里。

到了那一天，卢家的墓地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连北京城里的好事者也跑来围观，警局不得不派了大量人员前去维持秩序。

少时，当地官员陪着张瑞珊，连升和钰福带着仵作和雇来的民伕来到了现场。

土坟很快被挖开露出了完整的棺木，但上了销的棺盖任铁撬棍怎么撬也撬不开，百般无奈只好请张瑞珊示下究竟怎么办，张瑞珊口中又吐出了两个字──破开！

一阵斧凿刀砍棺盖终于打开了，在打开的刹那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棺内空空，二少奶奶的尸身连同所有随葬的物品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围观者一下子炸了窝，“嗡”地议论起来！

鬼魂归家，尸身升天，原本的谣言变成了现实，连张瑞珊也一下子蒙了头！

一个时辰之后人群才渐渐散尽，当地官员、仵作也都相继离开，坟前只剩下了张瑞珊和连升、钰福。

钰福盯着棺木口中呢喃：“这也真是奇了。”

连升心里可有点儿幸灾乐祸，他故意道：“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张瑞珊没有理睬。

连升接着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鬼谁能说得清？再这样查来查去查不出个结果……会折损老前辈神探的威名啊。”

张瑞珊还是没有理睬他绕着坟坑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后跳下墓坑在棺尾仔细观察起来突然不知道碰上了什么销锁尾板竟然被打开了，显然棺木在下葬前就被动了手脚。

张瑞珊站起身：“连爷，你立刻骑马赶回带上两名警员去那棺木店，将老板拘押到这里来，越快越好！”

连升并不十分情愿地骑马离去。

张瑞珊：“钰福，我始终有句话想问你。”

钰福：“前辈请讲。”

“你们是怎样想起跟着卢福海去抓捕雪艳雯的？”

“当时我……我以为是老前辈在暗中指点。”钰福呢喃。

“我在暗中指点？这话从何说起？”

“您看这上面写的。”钰福取出了那枚白纸钱。

“根蔓缠绵苦难分，定心明眸解疑云；福祸相依莫障眼，海晏河清享太平。”张瑞珊读着琢磨着：“跟、定、福、海？”

“您说不是您，这会是谁呢？”钰福问。

张瑞珊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连升骑马返了回来。

“人呢？”钰福忙问。

“跑了。”连升跳下马。

“跑了？”

“老前辈，我可是一刻都没敢耽搁，到了棺材铺连个人影也没找着，看来背后这个鬼定是他无疑了！”

钰福：“我看还是和这里的州府衙门说，下个海捕文书吧。”

张瑞珊缓缓说道：“活人难找死人难逃，这棺内无人必然是被抛尸荒野，先让州府警局派人寻找死尸的下落……”

三人边说边议论着上马离去。

未到客栈就远远看到了瑞王府派来的马车。

“老前辈，莫不是瑞王爷又有事找上门来了？”钰福道。

“我早就料到他们会再来，唉，这位瑞王爷对他的宝贝也真是上心喽！”

“不会还是那件事吧，怕又是出了什么新案子。”

张瑞珊笑着摇了摇头。

说话间来到大门前，瑞王府的仆人上前道：“瑞王爷说请张老先生再到府里去一趟，车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张瑞珊坐进车轿离开了客栈，不想出城不远就见一座小庙前拥满了人。

王府仆人道：“刚才经过时就听说那里死了个乞丐，好像还是被人杀死的……”

张瑞珊：“停下看看。”

一具死尸横陈在庙门口，几名巡警在维持秩序，仵作在检验着尸体，张瑞珊走过去看了看死者的刀伤走进了庙内。

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城隍庙，泥胎没了样子，处处破败不堪。

张瑞珊寻看着忽然眼前一亮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来到佛龛下的基座旁仔细观察而后向外走去。

门口的人们在议论着：

一位说：“这里住着三个要饭的，前些日子才住进来，你说这要饭的能有几个钱，还能被人抢被人杀？也真是奇了怪了！”

“我也见过，这三个人好像不是一家子，你来我去整天在城里头要饭，实在可怜。”另一个道。

张瑞珊心头一动来到车边对王府仆人道：“劳烦了，老朽忘了件重要的事情要返回客栈一下。”

仆人连声应诺。

回到了客栈，张瑞珊让王府仆人叫出了连升和钰福，对二人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而后重新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