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江,你太让我失望了。”
临川冬天的晚上太冷了,冷到手和牙关都在抖,心脏和全身都在震颤。
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直到手机那端传来摔撞声,连续不断的纸张撕裂的声音,她才回过神。
她听到身体碰撞的抢夺的声音,听到付灿灿喊:“妈,你在撕什么啊??你撕她笔记本干什么?”
“为什么撕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本该愤怒的,本该难受的,本该大哭的,但除了身体上的反应外,她头脑异常冷静:“我知道了。”
“我高中不会再写了,您放心。”
“快熄灯了,我先挂了。”
风里递过来的声音截止到这个字,她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宿舍。
她该有很多话说的:
为什么我的笔记本放在我的房间却能被您看到?
这次理科的题目太难,我会答的已经都答上了。
在您和我说不要再写的时候我也和您说了就差一点了,只写这一个了。
上那么多补习班,您花钱,我也累,我不是机器人。
为什么、要对我抱那么大的希望?
您从来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啊。
……
可她不想说。
因为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说的人声嘶力竭恨不能掏心掏肺,听的人不以为意自以为是。
无效的、只能激化矛盾的输出没有存在的必要,它不是沟通,它只是在宣泄情绪。
而她能消化自己的情绪。
23.
隔天的家长会。
听到她妈妈说,“这孩子脑子不太好,笨,初中还行,一上高中就开始倒退了,也就是勤奋,前段时间就是忙着干别的不务正业,这成绩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付江江很平静。
但这时一旁的赵今越反驳:“阿姨,你这就不了解了,付江江挺聪明啊,语文英语特别好,尤其是语文,给我时间让我再读几年我也赶不上她。”
指甲陷进了手心,她朝他看过去。
她妈妈维持着笑容:“你是?”
班主任说:“啊,不好意思江江妈妈,这是我侄子,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天天就废话多。”
说到这里,班主任瞪了赵今越一眼:“我和人家家长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回去!”
“他也是火箭班的?成绩怎么样?”
“他?还行,一般都是一二名。”
“男生确实脑筋活,选了理科有优势,不像我们江江,唉,报了一堆班成绩也还是在往下掉……”
“江江妈妈,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次主要是难度变化太突然,这平常付江江同学还都是十来名,成绩很稳定……”
“老师你也别安慰我们了,这题再怎么变大家也都难,主要还是自己有问题……”
一来一回的交流还在继续。
付江江却觉得她好像抽离出这个地方了,脑海中有无数道声音重合。
——付江江,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不像我们江江……
——主要还是自己有问题。
——这孩子脑子不太好,笨……
所有的声音集聚在一起,隐隐有一道声音冲进来——
“阿姨,你这就不了解了……”
莫名其妙的,毫无征兆的,她泪流满面,再抬眼的时候她看到了老师错愕的目光,妈妈疑惑的眼神。
泪水夺眶而出,控制不住,说不清是难受,悲痛,羞赧,感动,还是无措,她选择了最走投无路时才能做出的事——
她当了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