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郊,齐渊一行人按照既定路线走着,而随着队伍前进,服从度更高的王奴,也渐渐与后加入的庶民区隔起来。
这些丧失了目标,只是下意识随着队伍行进的国民,慢慢地落在了队伍的后尾。
此刻,齐渊正处于队尾,与一众隐臣,防备着可能存在的秦人追兵,
半日后,日头渐渐西斜了,
眼见没有秦狼骑追来,齐渊整个人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便和那些国人交谈了起来。
“先前为何人?”
齐渊有些随意地问向一老叟。
“小老儿为奴三十载,如今镐京两次破了,主家也没了。”
那答话的老叟,却以为齐渊是嫌他们拖累,要赶他们走,说着说着就要给齐渊跪下,
“小老儿如今只求条活路,作牛作马都依将军,还望将军不要赶小老儿离开。”
齐渊慌忙上前托住了那粗麻衣老叟。
然却听周遭扑通扑通地响着,齐渊打眼一看,却是身前身后已经跪倒了一片。
“将军,我夫君充王师再没回来,而镐京动乱不定,我孤儿寡母,实在是活不下来了。
“且非是将军麾下兵士所救,我与幼子已死在了那戎贼蹂躏之下。
“且……且若是将军愿庇护我儿,我便是卖身为将军之奴,为将军之臣妾,亦未尝不可。
“还望将军勿赶我等离开。”
一携着幼子的国人健妇,望着齐渊哀求道。
“将军,因镐京城围,我与左邻已是柴粮皆断,真活不下去了啊,将军,
“且让我等为将军之奴,给个活路吧,将军。”
一瘦削得近乎枯槁的独臂男子跪地哀求着。
“将军……”
“将军……”
一声声填塞满苦难的哀求,于这片道上响了起来,
而随着声音的传出,一个又一个跟随着队伍的苦命人,跪倒在了地上,
到最后,就连那王奴,医户也相继跪倒,整个队伍都停滞了下来。
齐渊凝望着身前,
除了警戒的隐臣与戎车队外,他的身前密密麻麻地跪倒了一片。
然而齐渊头一次的,
没有因为这大权在握,一令可决生死的权力,而感到振奋。
他在这一刻,只感到了些许的苦涩,及悲哀——
把人活生生地逼成了奴,仅仅只需要一场战争,
这是如此的令人悲哀。
他也首次觉得,那身处高位的周幽王,合该逝了。
居于高位而不能有所作为者,
就是不称职!
就是该死!
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他享着民脂民膏,却在百姓将亡时,不能作为。
那便,
死吧!
以生命的结束来作为最后的作为,
就像那年那棵歪脖子树下的身影,
虽佝偻瘦削,
但其实,也并没有不好。
更何况,齐渊自认,无论是挑拨秦公暗杀申侯,还是带王子伯服离开镐京,他已经够对得起周幽王了。
这天下,往后也合该他这能有所作为的人,
担之!
“且起身,我不会赶任何人离去,且汝等亦无须为奴。
“如今天已昏沉,且往下传于所有人,
“只要夜幕前我等能再行3里,及至暮,人人皆可分得一碗肉羹。”
齐渊放声宣布着,如初虎啸诸群林,
而后,随着话语传下,随着众人起身。
随着一人起头,而山呼海啸的诵声也响了起来。
“将军高义,我等,愿随将军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