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就是瞎!瞎了我也跟着你。”
我赶紧溜回车厢,母亲真是肉麻,她竟然出去跟父亲并排坐在了一起。
一路上倒是还太平,毕竟洛阳附近最是繁华安定了,可随着渐渐北上,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场景。
不时有胡人躲避北方战乱饥荒来到中原,郡守也会给他们一些土地或者直接拉着他们开荒,还有些胡人直接被拉去做了大户人家的从属仆人。
这么多年的战乱使得北方汉人大量减少,父亲说常年的征战使得土地无人种,加上天灾不断,这几十年间真可谓是十室九空了,所以各郡其实也很需要胡人来种地。
越往北胡人越多,这时候胡人因为土地的问题不断跟汉人斗争,一路上见过很多胡人被无情地打倒在路边,一群汉人不是在讥笑就是在辱骂,毕竟一定程度上他们抢了本地人的生计。胡人南下,很多活计只要给吃的就干,搞得苦力们也赚不到什么钱了。
再往北就快到河东了,这里离边境不是很远,很多胡人已经汉化了,他们跟汉人一起排挤新来的胡人,他们比汉人还要狠,有些零散的胡人被打死在街头也不会有官府追究。
这天我们路过一个娼馆旁边,一个小姑娘大声哭泣的声音吵地我们实在没办法,于是父亲停下马车查看。
我们看到路边沟渠旁有个女人衣冠不整地被几个男人抛下,众人先是好奇地围上去,可突然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哄而散,有个小女孩正抱着那没人要的尸体大哭。
我隐约看到那女人身上有很多脓包,甚至身体还在轻微抽动。父亲实在于心不忍,他说既然看到了就是缘分,便走上前去问那个小女孩。只是那小女孩一直哭个不停,抱着女子的手也露出点点脓包。
“你要跟我走吗?我可以试着给你治治。”
父亲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来了,那女孩哭着哭着突然放开了抱着的尸体,猛然冲到我们的马车前跪了下来,用不太流利的官话说道:“大人……给我一口…吃的,我愿做奴仆……伺候大人。”
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吧,皮肤黝黑鼻梁高挺,可惜身上带着点点脓包,我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地看着,父亲叹了口气让她起来,又给了几个钱拜托周围的人埋了那具尸体。
等女孩祭奠完已经是傍晚了,父亲怕有人惦记,于是赶紧驾车继续前行,而小女孩因为有病父亲并没有让她上车,她一边抽泣一边默默跟在马车后行走。
我突然鼻子一酸,同样为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减少这世间的痛苦呢?我好像变得不那么快乐了……
走了不久,前面出现了几个男子戴着面罩逼停了马车,还用戴什么面罩呢?谁不知道你们,你们刚刚还丢了一个将死的女人。
父亲什么都没说,淡淡地从马车里拿出他打铁的锤子,安慰了母亲几句便遮住帘子,母亲拉着我不让我看,只听嗯啊砰几声后,马车外又陷入了寂静。
我大气不敢出,生怕父亲出事,好在父亲常年打铁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他淡淡地传出声音道:“给我拿件衣服。”
母亲不让我看沾了血的父亲,直到走出好远一段路,我才看见父亲换了一身衣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驾着马车,马车后邋遢的小女孩一直用惊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父亲。
又几天后,我们终于到了,父亲是多爱山水,新搬的家也在山中,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当下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央求父亲以后教我多看几篇文章。
母亲流着泪给新来的女孩梳洗了一番,那女孩倒是勤快,家里的活她抢着干,父亲给她起了个新的名字叫奚蝶,我平时就叫她小蝶,一时间也把她当成了妹妹,可父亲却不让我靠近她。
父亲不时地出门采药,也经常拿出银针替她缓解痛苦,没想到在父亲不断地扎针和汤药治疗下,小蝶渐渐恢复了起来。
直到几个月后,小蝶真的被治好了,她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带着点羞涩和兴奋,不住地跑来跑去,就像是一只重获新生的蝴蝶。
父亲欣慰地笑着,真心为小蝶感到高兴,从此也不再让我躲着小蝶了,而我,有一个妹妹了。